那統領瞪着的眼睛瞪得更大,象是被點了穴道般呆住了,然後忽然長身一拜,激動萬分地道:“徐先生,請受在下一拜!”
徐子桢趕緊扶住,笑道:“我就是一凡人,可受不得香火,罪過罪過。”
他這一開玩笑,那統領也笑了起來,然後站直了身體道:“在下有眼不識泰山,方才唐突之罪還請徐先生莫怪。”
徐子桢擺手道:“這地方也是我的心血,你們守得越嚴謹我越高興,哪來什麼怪不怪的。”
旁邊的軍士此時也全都眼睛放光,用無比崇敬的神情看着徐子桢,統領微微正色,側身道:“孟大人已在軍中相候,先生請随我來。”
徐子桢點頭道:“好,不過得先勞煩兄弟們替我跑趟對岸,我還有夥伴在那兒,另外還帶了些東西。”
統領安排人手過江接人,然後帶着徐子桢往林中鑽去,臉上滿是興奮之色。
早在蘭州時,徐子桢就曾當過一陣子的都統,所以大宋的軍人對他有種天生的親切感,眼前這個也不例外,雖然徐子桢那時是民兵,而他是正規軍,可他還是覺得無比的驕傲。
進了林子徐子桢才發現這裡沒那麼簡單,每隔三五步都暗藏着機關,隻有這裡的巡邏軍士才知道安全點在哪,要不然别人貿然闖入的話十有八九都得中招被擒甚至丢了性命。
片刻之後穿過了林子,眼前頓時豁然開朗,而徐子桢也一下子呆在了那裡。
林子的另一邊是一大片空地,赫然有近千畝大小,空地上被劃分成了十幾塊,顯得井井有條秩序分明,每一塊地上都有匠人在工作着,有十幾人圍着一長條巨木雕琢着的,有幾人各自磨着小物件的,還有一幫鄉下婦人在熟練地縫着船帆的,所有人都默默的幹着活,沒人交談聊天,整塊場地有些肅穆得象是個教堂。
但這些都不是讓徐子桢呆住的理由,而是這麼大一塊區域,竟然是憑空凹陷下去的,也就是說這裡是被生生挖出了一個巨大的坑,然後這裡所有人都在這個坑裡幹着活,哪怕那片林子出了意外,被人摸了進去,也休想一眼看清這裡的全部情況,除非象徐子桢現在這樣,徹底出林來到坑邊,才能一覽全貌。
“好家夥,這主意好,誰想的?”徐子桢忍不住給了個贊。
那統領笑道:“挖坑的主意是信王爺想的,後來咱們這兒來了不少孩子,他們幫着完善了一下,您别看這麼大個坑,下再大的雨也不見積水的。”
徐子桢一下就明白了,那些孩子就是他暗中派來的應天學院理工系的學生,那些學生都是苦哈哈的百姓出身,對這種雨水管道之類的東西做起來比學院派的要熟練不少。
遠處忽然有十幾人穿過大坑快速走了過來,為首一人健步如風氣宇軒昂,穿着一身锃亮的細甲,那統領笑着指道:“先生,孟大人來了。”
徐子桢也看見了,趕緊從坑邊而下,迎了上去。
遠遠相見時孟度就已大笑道:“子桢,你怎的才來?可把我想壞了!”
徐子桢也笑了起來,等到了孟度面前時行了一禮,道:“孟大人,在這兒還呆得慣吧?”說完他對孟度擠了擠眼。
孟度故作不悅道:“三分天下明月夜,二分無賴是揚州,這般好地方我若還說呆不慣,那豈非比娘們兒還矯情麼?”他說完哈哈大笑,一把抱住了徐子桢,低聲說道,“子桢,多謝了!”
徐子桢正色道:“該是我謝謝孟大人你,辛苦了!”
他說這話完全是發自肺腑,這塊地方本來隻是片灘塗,爛得連附近村民都懶得過來,是趙榛規劃建設了這裡,而孟度則将這裡建設完整,并做成了一個守衛森嚴的軍事基地,可以說現在徐子桢看到的一切,孟度功不可沒。
正說話間,去對岸接人的船也到了,高璞君等人在岸邊守衛的引領下來到了這裡,和徐子桢剛才的反應一樣,所有人全都呆了好一會。
徐子桢将他們領到孟度面前介紹了一番,高蘇二女執晚輩禮拜了一拜,孟度也知道這是徐子桢的兩位妻子,自然少不得寒暄了幾句,當介紹到魚沉和尚桐時孟度的眼睛亮了,他是軍官出身,首先想到的就是趁這幾天徐子桢還不會走的時候,讓這兩位高手指點指點他手下的這群士兵。
魚沉大師摸着光頭笑而不語,尚桐則苦笑道:“孟大人說笑了,有武二爺在,在下這區區槍棒教頭何值一提?”
孟度一驚,當得知眼前這個獨臂的頭陀竟然是曾經的梁山武松時,頓時大喜過望,武松是梁山的步軍首領,以他的本事和經驗當然比魚沉尚桐更适合教他的士兵,而且不光是因為這個,孟度其實對梁山好漢一直心懷敬意,尤其每次提到梁山衆人死的死散的散,他都唏噓不已,今日見到武松,就好像是見到了崇敬已久的偶像一樣。
徐子桢笑着打斷了孟度的激動,說道:“孟大人,我的船在哪兒?聽說造好了?”
一說起這個,孟度的情緒頓時又變了,變得亢奮之極,竟主動一把拉住了徐子桢的袖子道:“走走走,我帶你去看,好家夥,我這輩子就沒見過如此威武的船。”
其他人好奇之極,船就是船,哪來什麼威武一說,難道徐子桢造的是龍船不成?那也無非是木工活好些,雕得象不象罷了,要不然造得大些?
徐子桢也不說破,笑吟吟地任由孟度拉着他,朝大坑的東北角而去,在斜穿過這個大坑的時候他特地看了一遍所有人在做的東西,發現無論是木工還是漆工甚至是那些縫帆的婆娘,無一不是手工精湛之輩,顯然光是這些人員的招攬就費了趙榛孟度不少心思。
穿過大坑走了有一柱香時間,孟度在一扇大鐵門前站定,門口有一隊軍士把守,哪怕認得他是孟度,依然要出示腰牌才開了門,衆人見如此謹慎,更是好奇無比。
嘎吱吱……
一陣讓人磨牙的聲音響起,鐵門緩緩開啟,出現在面前的是一條向下的階梯,在往下幾十步後連着條長長的甬道,甬道兩邊的土壁上插着一根根松木火炬,而甬道上方則是用厚厚的木闆封住了頂,連一絲陽光都透不進來。
衆人下了甬道往前才看了一眼,頓時全都直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