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晉笑了笑,将身後的包袱取了下來,打開來裡邊是幾件黑色的袍子,前襟繡着金色波紋.
就連錢同緻都認了出來,頓時恍然:"三絕堂?咱們這是要喬裝打扮?"
徐子桢嘿嘿一笑,卻沒把袍子給他,隻見杜晉和他幾個手下分别取了一件套上,可一下子就分光了.
錢同緻傻了眼,不知道這什麼意思,卻見徐子桢不緊不慢的也從身後取下一個包袱來,打開一看裡邊卻全是些破破爛爛的短衫,他頓時叫了起來:"這不會是給咱們穿的吧?"
徐子桢不理他,将那些破衣裳分給了柳風随他們,包括天下會衆人,人手一件,就是蔔汾和錢同緻沒給,最後自己也套了一件,又從地上抓起一團泥來往臉上蹭了幾下.
天下會衆人在臨出來前都被玄衣道長關照過,此行一切聽徐子桢的,因此幾乎所有人都有樣學樣,換上破爛衣裳,将臉塗得花裡胡哨的,湯倫和何兩兩更是不用說,徐子桢一轉頭發現穆東白拿着衣服沒動,眉頭緊皺着,顯得很是厭惡.
"你怎麼不換?"他問道.
穆東白忍不住道:"這……這讓人如何穿得?"
徐子桢眉頭一挑:"難道咱們都不是人?少廢話,要麼穿上,要麼滾蛋回去,少他媽在這兒磨唧."
"你!"穆東白被他搶白得臉色一青,但身邊其他會衆都看着自己,隻得咬咬牙将衣服換上,剛換完就見徐子桢伸出手來,掌心裡一坨黑泥.
"抹上."
穆東白向來自诩英俊倜傥,換這衣服都已經是他這輩子從未有過的惡心事了,哪還肯學着别人那樣自毀容貌,看着那團黑呼呼的泥巴說什麼都下不了手.
徐子桢不耐煩起來,手一伸飛快地往他臉上抹了一下,穆東白躲閃不及,小白臉瞬間成了小花臉,他又驚又怒之下忍不住嗆的一聲拔出了劍,喝道:"徐子桢,你莫要欺人太甚!"
可他的劍剛出鞘一半,一個黑洞洞的槍口就頂到了他的前額,徐子桢手裡拿着他那把火铳,冷冷地道:"老子再說一次,這次行動全得聽我的,要不然就滾回去,老子沒工夫慣你這臭毛病."
這一下事發突然,所有人都愣了一下,蔔汾和柳風随反應最快,手一翻已抽出刀來,刀光一閃已架到了穆東白脖子上,天下會幾人回過神來,慌忙過來打圓場,将徐子桢和穆東白各自勸開.
徐子桢收起火铳,抱着膀子看着他,穆東白見過火槍的厲害,知道今天是讨不着便宜了,隻得恨恨地收起劍來,咬着牙不作一聲.
小小插曲就此結束,徐子桢又拿出兩套衣服來,分給蔔汾和錢同緻,蔔汾那件領子上帶皮毛,倒是件富貴東西,錢同緻那件差點意思,但也是羊皮小襖.
徐子桢等他們都換妥當了,這才說道:"杜大叔幾位喬裝三絕堂工術,我和二弟以及天下會各位還有湯叔兩兩就裝成吐蕃散工,來這兒做短工掙錢的,蔔大哥就是咱們的工頭,老錢當跟班,跟着杜大叔一起混進去."
衆人這才明白,難怪臉上要抹得黑一塊黃一塊象趕了千八百裡路似的.
徐子桢其實也挺無奈,穆東白愛俊俏,他又何嘗不是?可三絕堂的衣料很特别,整個蘭州城裡根本找不到相同的料子,無奈之下他隻得想出了這樣的計劃,髒就髒吧,能混進去就好.
……
杏子堡說是堡,其實也就是一座城寨,和金城關規模差不多,但是關前是一片開闊的空地,和金城關外複雜的山地有所不同.
堡門外兩列夏軍手持兵器守着,從他們臉上倒是看不出有什麼緊張之情,顯然如徐子桢所料,七天的磨合期讓他們已經幾乎忘了幾十裡外還有大宋軍隊一事.
杜晉等幾人打頭,帶着二十餘人不疾不徐地走向堡門口,大雪落在他們身上,積了一層薄薄的白色.
夏軍老遠看見有人影,這才緊張了起來,拔刀喝道:"什麼人?"
杜晉不理不睬,依舊慢悠悠地走着,直到近前才停下腳步,擡起頭微微皺眉看了那些守軍一眼.
夏軍這才看清楚,雪天下的黑袍很是顯眼,特别是杜晉襟前那三道金色波紋,尤其醒目,為首一名小校趕緊喝道:"都把刀放下!"說完快步跑了過來,賠笑道,"小的不知是大人駕到,失禮失禮."
杜晉淡淡地道:"非常時刻,這也怨不得你們."說完再不理他,擡腳就要往堡内走去.
那小校卻一伸手将他攔了下來,看了一眼徐子桢等人,臉色尴尬地嗫嚅道:"那個……大人莫怪,隻不知他們是……?"
杜晉哼了一聲:"這是我尋來的散工,怎麼,你連他們也要查麼?若不然我将他們驅回,你們來替我修極火炮?"
那小校趕緊擺手,賠笑道:"不不不,小的不敢,大人莫怪,小的也是例行公事罷了."說着畏畏縮縮看了杜晉一眼,一揮手就要指揮手下兵卒過來搜查徐子桢等人.
徐子桢倒還罷了,天下會衆人心中頓時一驚,他們的兵刃都藏在身上,不用細搜,摸一摸就露餡,眼看守軍.[,!]圍了過來就要開搜,杜晉也有些緊張了起來,這是守軍的職責,便是自己用三絕堂的名頭強壓他們,可他們該幹的還是會幹.
就在這時,蔔汾忽然對着隊中瞪起了眼,叽裡呱啦的不知道說了些什麼,但聽着語氣明顯是在罵人.
徐子桢大奇,扭頭看去,卻見打扮得邋遢無比的湯倫不知道從哪兒摸出個熟羊腿,正站在隊中大口大口啃着,左手還提着個酒袋,吃一口肉喝一口酒,顯得随意之極.
蔔汾剛罵了幾句,湯倫就放下羊腿,揉了揉鼻子不滿地嘟囔了幾句什麼,蔔汾又再大聲罵了幾句,湯倫這才悻悻地收起酒袋,但那羊腿卻還兀自捏在手裡.
兩人的這番對話正是用的吐蕃語,字正腔圓一點沒走形,西夏國内吐蕃人不少,這幾個守軍自然也稍微聽得懂幾句,那小校愣了一下,擺手道:"罷了,工術堂的大人帶來的散工,沒什麼可查的,進去吧."
杜晉點了點頭:"辛苦."說完再不看他,擡腳走進大門去,蔔汾臉上還是帶着一絲不快,罵罵咧咧的揮手讓所有人跟上,湯倫低着頭不語,時不時咬一口羊腿,顯得不屑與他争吵.
直到進了大門,所有人才暗中松了口氣,沒想到這麼輕松順利,天下會一衆更是佩服得五體投地:徐子桢果然是人才,重兵駐守的杏子堡大門,還真是大搖大擺進了來,難怪會長對他另眼相看!
徐子桢臉上不動聲色,心裡卻暗叫僥幸:蔔汾和湯倫居然會說吐蕃話,這可真他媽神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