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城關前兵馬密集,有如烏雲壓城,這隻是西夏人的前軍,他們的中路大軍還未趕來,打仗不是兒戲,雖說宋人在他們眼中不值一提,但為了大局着想還是穩妥些比較好。
在密集的軍隊後方,一群地位微末的兵卒正在紮着營帳,西北的深秋風寒刺骨,若沒個準備的話怕是打仗沒打死多少人,倒是先得凍死不少。
徐子桢和李猛換上了一身西夏兵的服飾,腰上挂着西夏人的刀,從山中小道穿過,悄無聲息地混了進來,今天風很大,李猛抖抖縮縮的一路走一路抱怨:“冷死了,這鬼天!”
他說話的聲音不高不低,正好能讓周邊的人聽到,而且是純正的西夏話,徐子桢則始終搓着手哈着氣不吭一聲,周圍西夏兵穿梭來去,卻始終沒人懷疑到他們的身份。
兩人在營帳群中穿梭着,來到一處僻靜角落,李猛壓低聲音道:“叔,你是打算摸進來燒他們糧草麼?可這是他們的前軍而已,糧草不會送這麼早的。”
徐子桢笑了笑:“西夏離這兒又不遠,就算燒了糧草他們也能很快再運來,無非費點他們的錢而已。”
李猛撓撓頭:“那您這費勁巴拉的跑來是為啥?”
徐子桢從懷中摸出個火媒:“西夏人十萬大軍,溫大人這時候肯定頭疼得很,咱倆就當回攪屎棍,讓西夏人亂一亂,給溫大人減減壓。”
李猛撇了撇嘴:“我明白了,可是叔,你這比喻是不是……”
徐子桢也自覺說錯了話,幹咳一聲瞪了他一眼:“廢什麼話,準備幹活!”
“是!”
兩人手中各抱着一捆幹柴,這是剛才從夥頭軍那裡順來的,幹柴的一頭沾着油,火媒才一湊上,很快便燒了起來。
徐子桢一揚手丢出一根燃燒的幹柴,扔在身旁一個搭好的營帳頂端,天幹物燥,那營帳頓時着起了火。
“走!”徐子桢低喝一聲,縱馬跑了起來,身後李猛如法炮制,也是一根幹柴扔出,又一頂營帳着起了火。
這裡已緊挨着西夏地界,而金城關的關口外隻有一條路,但凡有人出關便能一目了然,而這搭營帳的地方也就隻有西夏人才能來得了,所以這些西夏兵根本想不到會有人來到這裡放火。
營帳一個接着一個,搭得很是緊湊,這倒給徐子桢提供了很大的方便,隻要點着一個,憑借今天這麼猛的西風就能很快又自動燒起附近的營帳來,他隻管騎馬狂奔,不時丢一根燃燒的幹柴出去,而且旁邊還有李猛也在幹着同樣的事,沒多大工夫連綿的營地就燒起了一大片。
那些兵卒還在忙活着,忽然看見兩人騎着馬狂奔,手裡不時扔出一根根燃燒的幹柴,将營帳一頂頂地點燃,大驚之下頓時嘩然,紛紛丢下手中的活計怒叫着圍了上來,企圖攔住徐子桢二人。
徐子桢哪将他們放在眼裡,大喝一聲鋼刀揮出,靠近他的一個小卒頓時頭顱沖天而起,一腔鮮血噴得随風四濺。
李猛絲毫沒有因為落入敵人包圍圈而緊張害怕,反倒是興奮異常,小臉漲得通紅,手中緊攢長槍,點、紮、挑、刺,猶如一條靈活的毒龍,舞出一片片片片烏黑的槍影,壓根就沒人能靠得近他身邊。
所有的騎兵都在關前和宋軍對峙,而這裡是營區,隻有些守營将士和夥頭軍而已,在沒有戰馬的情況下誰能擋得住煞神一般的徐子桢和李猛的沖擊?沒多大工夫,這片地方便成了地獄一般,非但火光滿天,更是鮮血滿地,西夏兵的屍體橫七豎八地躺得到處都是。
徐子桢殺得興起,但眼看天sè不早,又生怕時間拖久了橫生變故,一揮手将剩下幾根幹柴一骨腦地丢到附近一座營帳上,大笑道:“哈哈……痛快,痛快!小猛,閃人回家了!”
李猛有樣學樣,将手中幹柴丢出,大喝一聲挺槍開路,他馬快槍長,又有飛石相佐,真是誰擋誰死,這時那些西夏兵的眼中他哪還是個少年,分明就是個沖鋒陷陣的霹靂先鋒,勇猛無雙威風凜凜。
徐子桢手持鋼刀斷後,兩人一前一後迅速殺出,從來路返回,準備繞過山腳往關前而去,而這時西夏大軍也終于被驚動了,立刻便有一隊騎兵從陣前撤了回來,揚刀怒吼追将過來。
徐子桢吼道:“小猛,加速!”
“是!”李猛大喝一聲,腳下一磕戰馬,再不管那些兵卒,隻顧着埋頭猛沖。
他們的馬還是在熙州買來的淘汰戰馬,在速度上明顯劣于西夏騎兵,但這時候已顧不得那麼多,徐子桢咬着牙,身體緊貼在馬背上,狂風如刀一般割在臉上脖子上,身後是密集如戰鼓般的馬蹄聲,沉悶震撼地一聲聲敲打在他心坎上。
徐子桢終于有些後悔了,自己還是太鹵莽了些,看來今天搞不好要把小命交代在這兒了,隻是連累了李猛……
臯蘭山腳下那個山峪就在眼前不遠處,隻要過了這個峪口就是通往金城關的大道,但是徐子桢明白,他們的馬已經快跑不動了,到了大道上很快就會被追上,到時候隻有死路一條,他一咬牙,大喝道:“小猛,接着跑,不準回頭!”
話音剛落,他用力一勒辔頭,胯下戰馬咴兒一聲長嘶半立了起來,徐子桢調轉馬頭,看着身後越來越近的追兵,眼中迸出一絲瘋狂的神采,大吼一聲猛的揮刀迎了上去。
這是一個百人騎兵隊,一水的鐵甲長刀,馬上騎兵身型健碩殺氣騰騰,徐子桢單人單馬身無片甲,沖入這騎兵隊中就象一滴水彙入了河流,很快便被淹沒在了其中。
“铛铛铛铛……”一連串密集的金屬聲,徐子桢的刀接連砍在身邊那些騎兵的身上,隻是西夏人的冶煉技術有他們的獨到之處,特别是他們的冷鍛鋼铠,尋常武器根本傷不得,除非是硬弩才可破。
徐子桢一頓狠攻卻沒收到任何效果,但是同樣的,他那一連串快如閃電的刀招也将那些追兵的攻擊全都格擋了去,在這樣的情況下無疑他是吃虧的,隻要時間稍久,他的體力一旦不足那便隻有等死了。
就在這時,忽然一名騎兵啊的一聲慘叫,捂着臉倒撞下馬,指縫中一縷鮮血汩汩而出。
徐子桢眼疾手快一刀砍落,身旁又是一人摔落馬下,隻聽一個聲音氣呼呼地叫道:“叔,你不講究,把我撇下自己一個人殺!”
話音未落,一杆長槍已從徐子桢身邊擦過,勢如破竹般刺入一名騎兵的咽喉。
徐子桢一轉頭,就看見李猛那張略顯稚氣但堅毅無比的臉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