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撫了他,顧惜湛才有功夫細看旁人――
一、二、三、四,兩金丹,兩築基……她微微挑起眉,寇氏,一共來了四人。
看到了她的神色變化,沈謙之稍微一想就知道是因為什麼,他唇角橫平,低低地歎了聲,“恒徽師兄,畢竟是寇家人。”
比起他們,寇氏更恨曲千賦,恨到想将其千刀萬剮,如果不是自家能稱得上驚才絕豔的小輩,到底數量有限,蒼一一行,他們絕對不會假借旁人。
而顧、寇、沈三家交情深厚,所以顧沈派出族中最出色的後輩前來助陣,也無可厚非。不過他們到底不好在人數上越過了寇氏,是以一家一人,最合适不過。
又因為寇缪辰雖是寇家人,卻也是淩霄親傳,故而缺的人數,宗門自會選人補全。
顧惜湛沒接他的話,她略略擡頭,側目看向南邊,“大師兄也去了?”
“恩,他當初和恒徽師兄一起走的,現在還留在那。”
他确實不好抽身,顧惜湛收回視線,“那今日來的……”,話語未盡,沈謙之便點了點頭。
“是小師妹。”,他神色有些古怪,突然搖頭輕笑了下,“師尊走前,還囑我多看照她幾分。”
“她不需要。”,那丫頭從來就不是個能讓自己吃虧的主。
她語氣平平,沈謙之笑得更加開懷,“是啊,她不需要,也就師尊和師伯們還把她當個孩子。”,那丫頭,除了恒明師妹,他們中沒一個能壓得住她。
雖然和他們的路有些不同,但小師妹,早就不是當年那個小小的團子了。
哪怕無人照看,她也能過的很好。
她早就長大了。
小師妹……想起那個小小的身影,顧惜湛眼中多出了點懷念,她也許久沒見她了,也不知她現在長成了什麼樣。
謝柯默默在旁邊聽他們說話,雖然一頭霧水卻也一言未發,該知道的,他早晚會知道,也不急于這一時……
“紀晗和柳懷錦是掌門唯二的弟子。”他有些錯愕的偏過頭,看向對方;顧惜湛卻沒覺得有什麼,作為師姐,給師弟解釋一下他不知道的事,天經地義。
謝柯定了定神,接着聽下去,紀晗作為掌門的大弟子,即為淩霄大弟子,同輩弟子不論修為高低、不論入門早晚,尊稱他一聲大師兄天經地義,但這小師妹……
“懷錦是掌門親自養大的,她年歲比我們幾個都小一些,所以稱她小師妹。”
沈謙之在旁邊補了句,“我們這批親傳弟子中,恒明師妹本是最小的,而懷錦還要比她小兩歲有餘,所以我們都叫她小師妹。”
“後來入門的師弟師妹,也随着我們将‘小師妹’叫了下去。”,他勾了勾唇,“當年小師妹最黏的也是恒明師妹。”
謝柯扯了下嘴角,他實在沒法想象一個小姑娘跟在師姐身後的樣子。
顧惜湛倒是鄭重其事地點了點頭,“當初我沒少……”
抱她?腦中自動浮現出這兩個字的謝柯表情怪異,這個舉動由師姐做出來,充滿了違和感,哪曾想――
“……揍她。”
謝柯:“……”,這個不合常理的答案倒是讓他勾起唇,果然符合他師姐的作風。
“咳咳咳……”,沈謙之猛地咳嗽起來,他有些狼狽的用袖子遮住唇角,用另一隻手指着遠處,“咳,你們快看,掌門他們過來了。”,當年,尚且年幼的恒明師妹,冷着臉将比她還小的女孩揍得嗷嗷大哭,實在是段不堪回首的往事。
顧惜湛本也不打算細說,聞此很幹脆的移開了視線,謝柯雖然心下有點可惜,但這結局亦是他意料之内,倒也沒感到失望。
此刻,浩昀台上的人都擡起頭,看向東方――
幾道劍光一閃而過,連劍的樣子都未看清,大家便齊齊收了劍,垂首施禮,“見過掌門。”
“不必多禮。”,無妄真尊阻止了他們的動作,他掃了一眼,“人都齊了。”,旋即便轉過身去,對着旁邊的一男一女道:“幸苦二位了。”
有女聲朗笑道:“掌門師兄何必跟我們客氣?”,她好像轉了過來,聲音更加真切了些,“待會到了蒼一,你們可要争氣點兒。”
她語調輕松的好似在讨論哪裡的酒更好喝,“便是順手廢了一兩個,也不打緊。”
謝柯感到有視線從身上一劃而過,又聽見那人大笑了幾聲,“都站直了,别像蒼一的孬種一樣,縮頭縮腦的難不難看。”
她這樣說,幾人下意識的深吸一口氣,擡頭正視前方,站的筆直。
隻見掌門身旁站着一年輕女修,短褐穿結,趿拉雙爛草鞋,懷裡抱着柄破破爛爛的鏽劍,長發半束在腦後,臉倒是幹淨的很,一雙丹鳳眼含着幾分漫不經心的輕佻,卻掩不住銳氣逼人的鋒芒。
這就是……無殊尊者?
[無殊師叔向來如此,習慣就好。]
謝柯微微颔首,示意自己知道了。顧惜湛也沒再傳音,她看着無殊,右手又用了幾分力,将劍柄握的更緊。
那日在鎖霄殿,無鋒失态是因為憤怒,但無殊不同,随心所欲、灑脫不羁,是刻在她骨子裡的。
正如她方才所說:“便是順手廢了一兩個,也不打緊。”
――就算是殺了,又有何妨?
那日,聽到掌門點到無殊,顧惜湛就知道,她此行不需要有任何顧慮。掌門連這位師叔都派出去了,她便是廢了甚至殺了蒼一弟子,又有何妨?
蒼一不仁在先,便莫怪淩霄不義,此行就算她将蒼一捅出個窟窿,也不要緊。
她背後,站着淩霄。
顧惜湛深深吸了口氣,更加用力的握着劍柄,用它的冰涼,壓制逐漸沸騰的熱血。
也壓制着心中,逐漸泛起的寒意。
她現在,有點迫不及待的,想要抽劍出鞘。
無殊方才說了兩個字――“待會”。
蒼一雖與淩霄同在東洲,但一在西南,一在東北,這期間的距離,金丹修士便是不眠不休的飛上一個半月,也跨越不了。
而現在,無殊卻說:“待會。”
怎麼樣才能做到“待會”?又為什麼要做到“待會”?
顧惜湛指節蒼白,手背上骨骼青筋根根分明,她的四肢已經開始發涼。
視線落在從一開始就一言不發的無鋒師叔身上,看着對方更加通紅的鼻頭,她眨了眨眼,突然覺得雙目一陣刺痛。
恒徽師兄,怕是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