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行峰上的靡靡之音中,任航衣袂飄飄,自如中帶着力的律動,這絕對是極大的提振風行堂士氣的一件事。
張衡……隻能抵擋,每一次的光影交錯,他似乎唯一能做的隻有後退,而且每後退一步,他臉上蒼白的神色就會加重一分。
望着張衡逐漸虛浮的步伐,任航嘴角綻放出一絲冷笑,說實話,他完全找不出任何興奮點,當自己已經是風行堂精英的時候,對手隻不過是仙隐堂一名看門的弟子,和這樣的對手在大比中相遇不是幸運,而是恥辱。
“張師弟,我看你舊傷未愈,再這麼拼下去也不是個事,這樣吧,我也不占你的便宜,就以三招為限,三招後,如果師弟還能站着,這場大比就算你赢,你看如何?“任航忽然之間收住身形淡淡一笑,平靜的語氣中卻流露出舍我其誰的霸氣。
張衡微微一愣,蒼白的臉上綻放出一絲苦笑:”久聞風行堂待客如賓,師兄的這番提議實在是讓我這個做師弟的……卻之不恭啊。“
話音剛落,那把一直在搖晃的鐵扇忽然間啪的一合,化成一道烏光點了出去。
風行峰上頓時一陣嘩然,就連仙隐堂的弟子都覺得有點不好意思,唯有雷胖子歪着嘴不住地點頭,頗有一番同道中人惺惺相惜的意味在裡面。
三招為限,你又沒有說你這三招是進攻還是防守,所以,張衡出手的目的隻有一個,讓你防守先浪費你一招。
望着迎面襲來的烏光,任航嘴角上揚掀起一抹弧度,身形一閃,陡然消失在原地,下一秒又悄無聲息地出現在張衡的身後,手中玉箫如同一把劍一樣刺了出去。
”第一招!“
聖隐堂最高深的步法”雲深霧罩“在風行堂精英弟子的手裡,就如同一套基本功一樣紮實。
廣場中央漾出的靡靡之音就像一曲追魂曲,張衡心頭警兆突起,連忙微身沉肩,同時鐵扇張開泛出蒙蒙光華,在半空中劃出一個弧度切向任航的手腕。
”甯在直中取,不在曲中求,第二招!“
似乎對手所有的攻勢都在預料之中,任航的語氣聽不出一絲波動,而玉箫的運行軌迹就像他的語氣一樣,竟然同樣沒有出現一絲波動,或者是刹那的停頓。
壯士斷腕的勇氣?根本不需要,準确地說是沒有必要,因為任航的手已經放開了那根玉箫,在慣性中疾馳的玉箫此時如同一根離弦的箭一樣,洞穿暖風,刺破虛空,射向張衡。
收扇回擋顯然來不及了,張衡幾乎本能地騰空,拉開空間換取時間,永遠是人類在遇到危險後的第一反應。
這一刻,任航臉上的笑意更濃了,他的目的達到了,這是完完全全的預判,地境之下,騰空就意味着失去了着力點,這種情況下,我倒是要看看這第三招”千裡一曲“你如何抵擋?
所有人隻覺得眼前光影一閃,任航”射“了出去,比箭還快的速度,所以,當他的身影再次浮現的時候,如箭般疾馳的玉箫已經再次落入手中,長蕭化劍掃出一片青光,斬向張衡的後背。
速度,極緻的速度,聖隐堂中,步法極緻出自風行堂,而風行堂中速度最快的弟子不是大師兄孫可,而是任航。
整整三招,每一招之間的計算,每一招之間的預判,每一招之間的承接,絕對稱得上滴水不漏。
風行堂的弟子全都握緊了拳頭,他們期待着大比中的第一場勝利,這不是回光返照,而是強勢回歸。
聽着身後的瑟瑟蕭音陡然間高亢起來,張衡眼神中流露出茫然,大師兄讓自己上來,真的隻是一場田忌賽馬的戰術嗎,自己真的很不堪嗎?
一瞬間,張衡的腦海中浮現出淩動望着自己時的眼神,那是一道光,無堅不摧的光,有一種信任,叫做兄弟!
風行峰的暖風中,張衡閉上了眼睛,黑暗瞬間取代了光明,但接着又被一道光撕碎了黑暗,他沒有回頭,而是将合起來的折扇從自己的腋下以一種很别扭的姿勢戳了出去。
很普通的一招,卻融入了張衡置于死地而後生的決然之意,任航感受到了,但無法收手,因為這是三招之約的最後一招,玉箫中斂着殺伐氣息,同樣帶着他的決然之意,兩股決然之意在相互糾纏中轟然相撞。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眼神中流露出緊張和不安,是仙隐堂逆襲到底,還是風行堂上演絕地大反擊。
短暫的平靜後,廣場中央傳出一道輕微的咔嚓聲,元力光芒漸漸淡去,張衡嘴角溢出一絲血迹,就如同白晝中的一縷紅霞,但他依然站在那裡,目光中透着堅定。
任航面如死灰,低頭望着手中布滿裂紋的玉箫,心中除了失望之外,更多的是不解,過了許久,才喃喃說道:”千裡一曲的意境是不拘一格,而張師弟接我這一招的時候應該沒有回頭,可這一招卻路阻曲斷,雖然有時候我也相信一點運氣,但如果能将扇骨插進蕭孔中,就不要再跟我扯運氣這兩個字了。“
張衡擦了擦嘴角的血漬,笑道:”如果我說是靠感覺,師兄信嗎?“
任航無奈地搖了搖頭,一句話也沒有說轉身向着風行堂的陣營走去。
張衡微微怔了怔,望着任航的背影說道:”師兄,如果是殺場,死的一定是我。“
任航沒有回頭,隻是用一隻手在空中揮了揮:”可這是大比,三招之約已滿,你破了我的千裡一曲就是赢!“
最後一個字出口,整個風行峰風雷蕩動,張衡再勝一場,仙隐堂三比蛋拿下風行堂,剃了對手一個光頭,天啊,你敢信嗎,你能信嗎?
“我靠,張衡竟然比我還會裝逼,還特麼靠感覺,不得瑟會死啊。”雷胖子搓着手,滿臉的怒意,“哥好不容易有一次在碧雲堂美女面前露臉的機會,竟然被這小子給扼殺了,待會非整死他。”
“是啊,張師弟這次……太帥了,他是怎麼做到的。”宋鐵抱着膀子,到現在依舊一臉的不可思議。
淩動隻是笑了笑,仙隐堂所有弟子中,張衡是出了名的膽小,但這種膽小不是因為怕事,而是他對危險的預判性比一般人強得多,而這種危險的預判性說得抽象一點就是感覺,但換成另外一種修行的術語就叫――靈識。
擁有靈識,這才是張衡真正的天賦,所以當雷胖子拿出飛刀爆鳥的時候,當宋鐵在鍛造中體悟的時候……張衡隻是站在一旁傻呵呵地“看”着……因為,有時候會看也是一種天賦。
望着垂頭喪氣的風行堂弟子,仙隐堂這一次沒有癫狂似的的慶祝,畢竟這裡是風行峰,而且從一開始,風行堂弟子對待這場大比的态度不能說重視,但起碼沒有像千機堂那樣驕狂,更關鍵的是,無論孫可,還是任航,都展示了他們該有的大度。
勝不驕,敗不餒,這樣的人理應得到尊重!
”恭喜恭喜,老周啊,說話算話,你可欠我一頓酒。”向洪波笑嘻嘻地走了出來,臉上竟然看不出一絲不甘和失望。
周恒反倒有點不好意思:”哈哈,仙隐峰舉目荊榛,比不上風行峰的秀麗,但向兄能去,還是那句話,管醉!“
沒了客套,少了寒暄,仙隐堂的弟子壓抑着内心的狂喜,昂首走下風行峰,不知不覺中,他們迎來了大比中的兩連勝,雖然這在聖隐堂大比曆史上,算不上什麼傲人的戰績,但對于長期吃着低保的仙隐堂來說,卻是十足的大奇迹,更關鍵的是自從王成峰師祖蒙難後,他們第一次可以摸一摸上三堂的門楣。
想都不敢想的慶功宴竟然開了第二次,仙隐堂也迎來了幸福的煩惱,上一次的慶功宴竟然把酒給喝完了,好在這種煩惱沒有持續太長的時間,馬雲帶着幾名千機堂的弟子挑着十六壇的竹葉青,恰逢時宜的出現在仙隐峰。
隻要有靈石和貢獻值,千機峰的淘寶閣什麼都不會缺,酒還是上好的酒,但這一次卻不需要靈石,更不需要貢獻值,因為相對于靈石和貢獻值,趙師祖說的話顯然要更有份量。
聖隐堂的半山閣中,四位師祖齊聚一堂。
聞仲面色鐵青,醞釀了很久的情緒最終化成一聲哀歎:”我說趙老……“
後面的話還沒說出口,就被趙公明用笑呵呵地打斷了:”聞師弟啊,雖然大家都是做師祖的人,但好歹要懂得長幼有序,說話要注意自己的态度,趙老什麼……叫趙師兄,趙師兄。“
聞師祖的脖子都粗了一圈,可揚起的衣袖最終隻是甩了甩,一屁股坐在冰涼的太師椅上。
呂澤天和陳風相互對視一眼,哭笑不得。
趙公明故意輕咳了兩聲,然後拍了拍手,殿外兩名弟子似乎是聽到了約定好的暗号一樣,各自挑着兩隻筐走了進來。
看到筐中的被青布裹住壇口的陳年老壇,聞仲頹廢的眼神中蓦然閃現出一絲光芒,他嗅了嗅鼻子,問道:“這是……”
趙公明很鄙視地翻了個白眼:“五十年以上的晨露桂花釀,加上放在淘寶閣又珍藏了十六年,老聞頭,算你有口福。”
聞仲蹭的一聲站了起來,過了良久才支支吾吾地吐出三個字:“趙……師……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