皓月當空,落下清冷的月光。
石決透過低矮的木窗,看到外面被渲染得銀白的大地。
四周沉靜,偶爾有幾聲野獸的低吼傳來。夜風在郊外的樹木之間穿梭,發出樹葉抖動的“沙沙”聲響。
已是夜深,不遠處交錯的街道陷入了沉睡。隻有幾間酒館還燈火通明的開着門,使勁的壓榨那些買醉大漢的金錢。
在火光的掩映下,坐在地毯上的石決面色蒼白,沒有一絲血色。
他換上了東獵帝國的白色服飾,跟不久前還穿着獸皮,滿身黑泥的石決判若兩人。
坐在火光另一端的,是一個看上去大約六十歲的老人。
老人面目和善,微笑的看着石決。
剛剛若是沒有這個老人,恐怕他就兇多吉少了。
不久前。
石決倒在地上,感覺到兇口處一陣陣劇烈的疼痛襲來,仿佛正有烈火在灼燒一般。
穿着铠甲的士兵持着長劍,舉着盾牌,呈包圍形狀,一步步向石決逼近。站在不遠處分别叫做桀德和霍特的人,正獰笑着看着這一切。
石決從地上爬起,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他嘗試向他們辯解,告訴他們自己來自帝國的北域荒地。
可石決卻沒有看到他們的表情有任何的浮動。
他從他們身上所感受到的,隻有瘋狂,貪婪,以及殺意。
他拔出别在腰間的匕首,雖然自己已身受重傷,但也要拼個魚死網破,他不能坐以待斃。
石決在荒域曾見識過無數次狩獵的場景。那些被視為獵物的猛獸,每次在獵人的圍剿下都會拼命的掙紮,直到亡命為止。
他隐約覺得此刻在這群人的眼中,自己就是他們的獵物。
求生是每一條生命的本能,被逼入絕境的困獸,也會激發出難以想象的力量。
石決的眼神漸漸變得冰冷,渾身散發出如同野獸般的氣息。他匍匐在地上,做好了戰鬥的準備。
那些士兵越來越靠近......
拼了!
石決如同豹子般在地上快速的四處彈跳起來。他需要找到一個突破口,他瞄準勢力單薄的一處,向那襲去。
他的匕首重重砸在一名士兵的盾牌上,那名士兵向後倒去。他剛想進行下一次的攻擊,可這時兇口的疼痛就像是一雙猙獰的手,狠狠的拽着石決的心髒。
石決跌倒在地上,大口的喘着氣,他已經到極限了。
一名士兵走到石決旁,冷笑的舉起長劍......
“住手!”一聲呵斥劃破黑暗。
夜色下,一個衣着樸素的老人正緩緩的朝這邊走來。
桀德臉色一變,愣了愣,随即嬉笑着迎上去。
“銀伯......您怎麼來了?”
“我是來找一個人的,”老人望向石決,“我與他相約在此處見面,沒想到......”
銀伯眯着雙眸,他面容方正,精神飽滿,身上帶有一股凜然的正氣。
桀德皺了皺眉,舉止表情已無之前的戾氣。
“您的意思是......”
老人點了點頭。
桀德回頭看了看石決,石決能感受到他目光裡的不甘和鄙夷。
“這少年并非魔獸,身為術士的你應該能夠探知得出來。”老人意味深長的說道。
“您說的是,是我不小心弄錯了......”
“來人!”桀德擺了擺手,“快把人給我放了!”
“桀德老弟,這是......”霍特面色焦急,臉上的肥肉在顫動。
“别問了,照我說的做!”桀德冷冷的答道。
當那些士兵如潮水般退去,石決在銀伯的攙扶下,回到他的家中。
老人孤身住在城鎮的郊外,那是一間有些破舊的木屋。
石決非常感激老人的救命之恩,他困惑的問老人,“您為什麼要救我?還有我才剛到這地方,他們為何就要置我于死地?”
石決的兇口此時疼了起來,雖說傷口已經處理過了,但桀德的那一拳出手很重,讓石決現在就連呼吸也會感到陣陣抽痛。
“這世上有兩種東西讓人無比的着迷,那便是金錢和力量。”
老人緩緩的說道。火光撲在他的臉上,雖已到了花甲之年,但那雙眼眸依然炯炯有神。
“小兄弟,你說你來自遙遠的北域荒地,所以對于東獵帝國,有些事情你還不了解。桀德他很清楚你不是魔獸,他之所以想要殺你,隻是想領取賞金罷了。”
“賞金?”
“自遠古以來,東獵帝國就與魔族紛争不斷。在曆史上曾經爆發過兩次全規模的戰争。第一次帝國慘敗,而第二次,也是距今一千多年前,帝國赢得了戰争。但是,那是在龍族的援助下才獲得的勝利。魔族的力量一直遠在人族之上,就算火神傳授了我們淬煉靈魂的術法。所以魔獸的強大,讓帝國的人民深感恐懼。”
“而且魔獸一旦有了靈智,就會蛻化為人,這種魔獸被稱之為魔獸人。若是讓魔獸人混迹在帝國之中,後果将不堪設想。于是,帝國有規定,若能擊殺一名魔獸人,就獎勵十二枚金币。”
銀伯神情安詳,厚重的聲音裡仿佛沉澱了無盡的歲月。
“在這東獵帝國,要知道十二枚金币可是一筆不小的财富。普通人家就算辛苦工作一年,可能也掙不到一枚金币。”
“而桀德,就是這城鎮守衛軍中的一員。他與這城鎮負責此事的官員霍特勾結,專門對那些勢單力薄的流民出手。而且你那時又穿着怪異,有魔獸人的嫌疑,所以成為了他們的目标。”
“您的意思是,桀德殺害那些無辜的人,将他們當作魔獸人去領取賞金?”
石決有些顫抖的問道。
在他所出生的部落,人們生性厚道,善良淳樸。他沒想到外面的世界居然如此的兇狠。
“嗯......”
“至于我為什麼救你,這也算是一種緣分。我那時剛好經過,看見他們在做如此肮髒的勾當,我總不能見死不救吧。”
老人笑呵呵的回答。
“好了,很晚了,有什麼明天再說吧......”
銀伯站起身,将石決扶到床上躺好。
雖然那是東獵帝國最普通的床榻,但對于來自荒域的石決而言,這是他至今感覺最為舒适的栖息之處。
石決在溫暖與困意中沉沉的睡去......
“小決,你醒了。”
當石決從睡夢中蘇醒,已是第二天的黃昏。
屋子裡光線昏暗,石決看見銀伯坐在床邊,一隻手掌有微弱的白芒在跳動,正緩緩的往自己的兇口傳送着。
“銀伯,你也是一名術士?”石決驚訝道。
“嗯,年輕的時候我是一名中級術士,不過現在已經......”
銀伯感慨,眼裡的驕傲一閃即逝。
原來銀伯年輕時曾是保護帝國國王的一名士兵。一次皇帝外出巡獵,遭到魔獸的襲擊,那時正好是銀伯所在的軍隊随行。他們浴血奮戰,最後成功保護了國王,但傷亡慘重。
而銀伯在那次亂戰中僥幸存活了下來,但深受重傷,力量盡失。從此銀伯便隻能使用一些小術法,跟普通人沒什麼分别。
國王贊賞他們的忠誠,對剩下的人進行了封賞。之後銀伯便回到這城鎮,在這裡安居了下來。
老人沉浸在回憶裡,臉上浮動着興奮和喜悅。
石決望着銀伯,仿佛看到了老人年輕時意氣風發的模樣。
“唉,當年之事,不提也罷。”銀伯歎了口氣。
“雖然我的力量微薄,但我剛才對你的傷口使用了治愈術,感受好些了嗎?”
石決從床上坐起來,發現兇口在藥劑和銀伯的治愈術的作用下,已經好了很多。
“還有,我發現你作為一名初級術士,體内的靈氣居然非常的稀少。”
石決聽到這後恍悟,原來他真的已經是一名術士了。那天在沼澤所吸收的東西,就是靈氣。
可石決記得落娜提過,要想成為術士,必須得借助其他術士的力量,喚醒沉睡的魂脈。
那麼到底是誰,幫石決啟了魂?據石決所知,部落裡并沒有其他術士的存在。
咚咚咚......
這時屋外響起了敲門聲。
“銀伯,你在嗎?我來看你了!”
石決緊張起來,這聲音他永遠不會忘記。
老人站起身,從容的去開門。他笑着拍了拍石決的肩膀,示意他冷靜。
随着門的打開,一張狂戾的臉出現了。
來者正是桀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