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域蠻地,黑雲滾動。
“轟隆隆……”
一陣陣驚懼的轟響,從雷光閃爍的雲層裡緩慢而沉重的襲向大地,仿佛遠古開戰的号鳴。
陰沉的天穹之下,蒼蒼莽莽,遍布着廣袤的河谷,以及無盡茂密的森林。
作為位于東獵帝國最北端的戰域,它荒涼寸生,人煙罕至。
這是一條狹窄難行的山路。
一名灰衣少年,扛着沉重的麻袋,奮力的向前走去。他身體單薄,彎着腰,汗如雨下。
空氣悶熱而潮濕,沒有一絲風。
幾頭黑色的戾鷹,在少年上空盤旋,血色的瞳孔折射出殘忍陰冷的氣息。
“呀呀呀……”
它們在不停的嘶吼着,看起來饑餓萬分。
少年目光銳利,留意着四周嚴密的灌木叢林。
這塊區域時有魔獸出沒,危機四伏。
轟!
這時一道氣勢兇猛的落雷,猶如彎彎曲曲的金色光蛇,在離少年不遠處的森林墜落,激蕩出令人膽戰心驚的巨響。
少年沒有停下,依舊吃力的向前緩緩走着,黑乎乎的臉上看不出絲毫的畏懼。
突然,從少年的頭頂傳來猛烈的風嘯。
少年皺了皺眉,将重物放下,反手抽出别在腰間的匕首,迅速的向後退避。
如箭般俯沖而下的戾鷹撲了空,少年瞅準這個時機,握着匕首向它飛快的刺去。戾鷹被重擊,撲棱着翅膀,倒在地上掙紮。
這是一種魔獸,在這片荒域裡算是比較弱的。
剩下的那些戾鷹,識趣的離開。
少年抹幹刀刃上的血迹,一副平靜的模樣,然後背起重物,仿佛早已經習慣了這種鮮血與殺戮。
走了許久,灌木林逐漸淡去,前方幾縷黑色的炊煙袅袅升起。
少年松了口氣,總算是安全的回來了。
聚集在天邊的烏雲這時散去,天空逐漸清朗。
這荒域的天氣向來變幻莫測,沒有人能夠真正的參透。
“石決哥哥!”
石決放下麻袋,手腕發酸,不遠處的少女從正向他奔來。
“霜兒……”看見來者,少年笑了起來。
孟霜面色泛白,站在石決的面前喘着氣。
石決心疼不已,“你身體不好,外面又不安全,不用每次都出來等我……”
孟霜從不适中緩過神,“石決哥哥你沒受傷吧,有沒有碰到魔獸?”她焦急的問道。
一雙水靈靈的美麗眼眸在她小臉上撲閃着,仿佛清晨林間跳躍靈動的小鹿。
石決每隔一段時間,就會去到部落外面的深山之中采撷藥材。
這是個很危險的工作,每去一趟起碼得花上好幾天。如果運氣不好,就會被魔獸吞食。
“放心,我沒事。”石決揉了揉她的臉蛋,笑着說。他倆從小一塊長大,感情如同親兄妹。隻是這幾天的深山生活,讓此刻的石決感到甚是疲憊。
“嗯,沒事就行!”
石決背起沉重的藥材,“不早了,我們趕緊回到部落中去吧。”
“好!”
“我來幫你扛。”
“不用,這很重,你扛不動……”
當回到部落,天幕已暗。
星星點點的昏黃光芒,從一間間用岩石和幹木搭建的小屋中投射出來,在黑夜裡猶如一簇簇在空氣中漂浮不定的螢火。
“娘,我們回來了!”
一個面目慈祥的婦人,從屋子裡走出來。在這魔獸出沒的荒域,她是唯一的藥劑師。
“小決,辛苦你了……”
“沒事,孟姨!”石決将麻袋背進藥屋,在道過别後,便拖着疲倦的身軀回到木房。
連續幾天的風餐露宿,以及警覺魔獸的提心吊膽,讓他身心疲乏。
石決躺在用藤條編織的床上,睡意如同猛獸般向他襲來。繃緊的神經此刻得到了緩解。
“一千多年前啊,這裡曾是帝國與魔族第二次戰役的戰場……”
隔壁傳來老婦沙啞的嗓音。
那個滿頭蒼發的老婦人,又在跟她的子孫講述着千年之前發生在此地的那場戰争。
據說千年之前,魔族與人族在這片荒域交戰。而戰後迷失在這片荒域無法重返帝國的一部分人,便是這小部落的祖先。
“對人族來說,這是與魔族的殊死一戰。雖說帝國派遣了所有的戰力,包括術士,包括士兵,包括男女平民,但還是不能與魔皇所統率的魔族大軍匹敵。眼看人族就要潰敗,這時陣陣吼叫響徹天地,天空中出現了龍……”
“哇,龍?”
小孩子的驚呼聲,将昏昏欲睡的石決從模糊的意識中拽了出來。
“傳說中它們長着巨翅,擁有無窮的力量,是最古老神秘的種族。正是由于龍族的援助,帝國最終才取得了勝利……”
石決再也抵擋不住濃濃的睡意,不一會兒,輕微的鼾聲便在這小屋之中響了起來。
第二天清晨,石決早早便趕到孟霜的家中,幫忙處理昨日采摘回來的藥材。部落的周圍有魔獸出沒,經常會有人受傷,所以保證藥草的充足是必需的。
石決将一種叫做渙翎草的植物研磨成粉,裝進一隻隻藥劑瓶之中。這種植物具有止血和促進傷口愈合的療效,這在魔獸出沒的這片荒域,是不可或缺的一味藥。
幾個體格壯碩的年輕獵人,扛着尖矛經過,他們正要到部落外面的森林打獵。
他們看見石決,譏诮的吹了吹口哨。
“喲,這不是石決麽?聽說你昨天采藥回來了,居然沒被紅眼食人狼給吞掉?”
“哈哈,就算死了也沒事啊,石決不是能死而複生嗎?”
紅眼食人狼是在部落外圍最常見的一種魔獸,它們有着慘白的獠牙和利爪,站立起來能有兩個成年人那麼高。
“哼,你們又在欺負石決哥哥!”
孟霜從木屋沖了出來,她穿着白色的獸衣,雙手叉着腰,小嘴撅得老高。
清晨破曉的金色光亮照耀着她精巧的五官,看上去有種恍如隔世的美。可惜在幾年前卻得了一種怪病,身體在一天天的虛弱。
石決聽了這些也不生氣,他将孟霜拉到一旁。他知道他們并沒有惡意,不過隻是在調侃,想在他身上尋求些樂趣罷了。
他将幾瓶藥劑抛給那些年輕獵人,渙翎草對于外出打獵,容易受傷的獵人來說尤其的重要。
“謝了……”獵人們笑着接過藥劑,繼續前行。
“複活麽……”石決眼神黯淡。
那是在五年前的事了。
石決是孤兒,父母在他很小時外出打獵,不幸撞見魔獸而身亡。幼年時石決在部落居民的接濟與幫助下,才得以長大。
那年石決剛好十四歲,正是部落規定加入打獵隊伍的年紀。
這片遼闊的荒域地質貧瘠,部落隻能靠打獵為生。按理來說,石決本該去跟經驗老到的獵人們練習如何狩獵,可剛好負責采藥的藥徒卻在外出尋藥時被魔獸撕成了碎片……
衆人一片唏噓,喟歎采藥真是比打獵還要危險。
部落裡的獵人,隻不過是去到部落外圍的樹林打獵,不會再深入。
而采藥就不同了,為了采集所需的各種藥物,必須得翻山越嶺,到各山脈中尋求,而且去一趟得幾天才會回來,所以部落裡藥徒的工作并不是一般人所能勝任的。
這時十四歲的石決找到部落的酋長,要求接替這工作。他小時候經常去孟霜的家裡,由于受到藥劑師孟姨的影響,他對藥草還是很熟悉的。
他想借這次機會,償還大家一直以來對他的恩情。
“不行!”
老酋長語氣堅決。部落的外面遍布着危險,藥徒這活并不是随便就能擔任的。而且石決還隻是個孩子,身體又單薄瘦弱,怎麼能放心他去做如此危險的事?
部落裡的成年男丁數量少,基本都被分配去狩獵,人手不足已經是個問題,眼下這份差事又非同一般,該指派誰去好?酋長歎息。
那是天空陰沉混沌的一天,石決背着藥囊偷偷的跑了出去。
過了幾天,人們才尋到了石決的蹤迹。
找到他時,他渾身是血的躺在草皮上,已經沒有了呼吸。
獵人們将他的屍體帶回了部落。
“這孩子性格執拗,認定的事就不會輕易的改變,我們本該看好他......”
人們低聲啜泣,目光悲戚。石決是被部落的衆多居民給帶大的,他們一直将石決當成親人來對待。
聽到噩耗的孟霜撲倒在石決的身上,差點哭斷了氣。
“他身上沒有魔獸撕咬的痕迹,而且發現他時是在一處山脈底下,身上的骨頭又全都碎了,所以石決應該是采藥時不小心摔下去……”老獵人哽咽的說道。
他還依稀記得這孩子小時候圍着他不停的叫“爺爺,爺爺”的情景。
就在挖好了土坑,準備将石決安葬的時候,他居然又有了氣息。
人們喜出望外。部落裡的人生性淳樸善良,并沒有将這當成什麼不良的預兆,隻是覺得人能活過來是件再好不過的事。
但是複生的石決,他隻能依稀的記得往日在部落裡生活的一些片段和畫面。人們都說他那次從山上摔下去的時候,已經把腦袋給摔壞了。
據說,就在石決複活的那天半夜,還發生了一件怪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