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如顧玉青所料,日頭還不到當空,顧玉禾便背着她的小布包恹恹回來。
顧玉青真想讓小厮關了門不放她進來,可卻深知不能沖動。
此時,還不是和顧玉禾撕破臉皮的時候,還要指着她找到弟弟呢。
顧玉禾一回府,顧玉青便讓人将她帶到了桐苑,冷臉問道:“你背着細軟出去,這是去發善心救濟窮苦百姓了呢,還是要離家出走了呢?”
顧玉青的聲音冷冽如臘月寒石,央央萎靡的顧玉禾頓時心頭一顫,擡眼朝顧玉青看過去,讷讷說道:“姐姐……”可卻不知道該再說什麼。
畢竟,她也才隻有十歲,雖然心腸狠厲惡毒,可到底心智能有多高!
今日一早從顧家大門出去,她是抱着再也不回來的決心。
顧玉青說成側妃會被端王妃亂棍打死,她怎麼能忍心讓成側妃被打死,那可是她的親生母親啊!
哭了半宿,顧玉禾決定要和成側妃遠走高飛。
天大地大,隻要有銀子,這世間難道還沒有她們母女的容身之處嗎?
顧玉禾已經想好,等和成側妃見了面,她們便雇一輛馬車去一個無人認識她們的地方,開始新的生活。
她要求不高,隻要有親生母親陪在身邊就夠了,哪怕吃糠咽菜,她也不覺得苦。
在她五歲那年,外婆第一次溜進赤南侯府,将她的身世一一告訴了她,從那時起到現在,整整五年,她沒有一日不思念她的親生母親。
做夢都想讓母親将她摟在懷裡。
也是從那時起,她恨毒了顧玉青,憑什麼顧玉青可以有親生母親陪在身邊悉心呵護愛拂,她卻不能。
她隻能眼睜睜的看着一個根本不是自己母親的人日日恍在自己面前,還要違心的喚她母親,那時她覺得日子簡直煎熬極了。
還好,煎熬的日子沒過多久便結束了。
赤南侯府的夫人死了,帶着她的腹中胎兒一起死了,那一刻,她就像是從監獄了獲得解脫的犯人,覺得空氣裡彌漫的都是自由的味道。
她以為赤南侯府的夫人死了,她的親生母親就會來到她的身邊,然而……終究是年幼無知。
顧玉禾怔怔看着顧玉青,心中惶恐不安,可張口還是說道:“姐姐,成側妃她,真的會死嗎?”
顧玉青心中頓時一個冷笑,不動聲色的瞧着顧玉禾說道:“她死不死的與你有什麼關系?”
顧玉禾臉上血色褪盡,捏着手中帕子說道:“說到底,終歸是因為我,因為我私下和她見面,她才……”
顧玉青阻了她的話,說道:“難道是你主動要見她的?你們之前就認識?”
顧玉禾立刻如觸電般身子一顫,忙道:“不不不,不認識,不認識,不是我主動要見她的,不是。”
看着瑟瑟發抖似一隻小鹌鹑一樣得顧玉禾,顧玉青隻覺得心中惡寒,“那你背着細軟離府,是要做什麼呢?”
“我……我覺得……我覺得是我害了成側妃,想要給她些銀子做補償。”對于自己靈機一動想出的借口,顧玉禾心中劃過一絲暗喜,這樣的說辭,應該是可以騙過姐姐的吧,顧玉禾小心翼翼的朝顧玉青看過去。
顧玉青垂眸掩了眼中冰涼的鄙夷,說道:“原來如此,看來是我錯怪你了。”
還以為顧玉禾要編出一個什麼驚天絕地的謊言呢,不過如此!自己還真是高看了她!
顧玉禾聞言,頓時身子一垮,長松一口氣。
過關了!
閑言幾句,待顧玉禾自以為相安無事的從桐苑離開,顧玉青吩咐如意道:“去你端王府門口散布一番,隻說顧玉禾離家出走未遂,被我責打了三十大闆,幽禁在府中不許出門。”
如意聞言,知道顧玉青的意圖是想要将這話傳到成側妃耳中,嘴邊含了笑意,點頭應諾,“奴婢一定把話說好。”
待如意去執行命令,顧玉青便吩咐彩屏去給金桔綠菊傳話,從此時起,不許顧玉禾再出東側院大門半步,并且命人将東側院的大門朝外鎖了。
顧玉禾得知後驚駭惶恐自不必說,心中焦慮煩躁,不知道顧玉青為何突然下此命令,難道是她察覺了什麼?
一面牽挂成側妃的安危,一面又驚懼顧玉青會知道真相,不出兩日,顧玉禾便如大山轟倒般大病一場,持續高燒不退。
顧玉青雖然恨毒了顧玉禾,卻也沒到了立刻就要了她命的地步,自然請了大夫給她瞧病,隻暗中讓如意又到端王府門前傳信兒,隻說顧玉禾病的奄奄一息,顧玉青卻不聞不問。
被困在端王府的成側妃在丫鬟口中得知了這些消息,急的當時就吐了血。
隻苦于從那日起便一直沒見到端王爺,端王妃又将她鎖在院子裡不能踏出大門半步,一時間憂思成疾,竟也病倒了。
借着大夫來診病的機會,成側妃将一早就寫好了的字條悄悄塞到大夫手中,許以重金答謝,讓他幫着将字條送到赤南侯府顧大小姐的手中。
顧玉青收到字條的時候正閑閑散散坐在魚池邊拿了魚食喂池中的錦鯉玩。
看着字條上倉促而寫的簪花小楷,顧玉青眉眼間露出一抹笑意。
果真,這天底下最好利用的便是慈母之心。
成側妃坦言她被困端王府不得自由,隻求顧玉青能夠放過顧玉禾,畢竟顧玉禾隻是個僅有十歲的無辜孩子,無論顧玉青提什麼要求她都答應。
顧玉青看着字條上的“無辜”二字,隻覺得仿佛看到了這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話一般。
思忖片刻,顧玉青喚了如意吩咐道:“把這字條送到端王妃手中去,隻說我看到字條後不明所以,求她給個解釋。”
如意拿着字條領命而去,顧玉青将手中一把魚食盡數灑在魚池之中,登時惹得池中魚兒大動,争相來搶。
從今兒,這端王府怕是再難安甯了。
還是那句話,隻有把水攪的渾濁了,她才有機可乘。
畢竟,她的目的不僅僅是要找到弟弟,更要替外祖父一家報仇。
所幸,這兩樁事的仇人是共同的,她不需另外分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