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铎慣有早起讀書用功的習慣,天剛蒙蒙亮便練完一套拳法,洗漱之後,換了幹淨的衣裳,信步朝書房而去。
因為書房裡放有一些絕密的東西,蕭铎從不許人在他不在的時候進入書房,就算是灑掃,也必定要當着他的面才行。
才走到書房門口,便有灑掃的小厮垂手立在那裡。
“殿下。”小厮躬身行禮,替蕭铎推開書房的大門。
習慣使然,蕭铎徑直走到書桌前,在楠木高背方椅上坐下,還未坐穩,便被眼前的東西吸引。
紋理绮麗的端硯下壓着數張泛了舊的宣紙,隻需一眼,蕭铎便認出,這些是密信,心頭猛地一抽,蕭铎淩厲的目光射向那正在擦拭書架的小厮,“且退下吧,今日不用打掃了。”
威嚴的聲音裡帶了幾分不自覺的急促,與他加快了的心跳如出一轍。
小厮應命而出,轉身将書房的門緊緊關上。
蕭铎一面挪開硯台将那些密信拿到手中,一面吩咐身側的長順,“你去到門口守着,沒有我的吩咐,任何人不得來打擾。”
待長順離開,蕭铎斜靠在扶手上,一行行細看密信上的内容,越看臉色越沉,可片刻後,面上陰沉盡掃,取而代之的便是鋪天蓋地而來的興奮,激動之下,他捏着密信的手不住的發顫。
他怎麼也沒想到,一大早竟就會得到這樣一份厚禮。
端王爺可一直被當做忠君愛國的楷模,誰能想到,人模人樣的他背後竟然是這樣的貨色。
若非這密函上一字一句寫的确切,自己也是斷不會相信,素來被父皇所信賴的端皇叔竟然會與南越朝廷勾結。
那可是通敵叛國呐!不同于徇私枉法濫用職權的通敵叛國!
握着手中的信函,蕭铎眼中迸射出灼熱的光澤,一顆因為狂喜而燥熱的心越跳越快,他仿佛已經看到父皇盛怒的樣子。
霍然起身,大理石鋪就的光潔地面上,蕭铎手裡捏着信函,來回踱步,一圈圈下來,他淩亂的步子漸漸趨于平靜,因為狂喜而激動地心情也冷靜下來。
蕭铎原本就是多疑之人,此刻靜下心來,不禁疑惑,究竟是誰将這信函放到他的書桌上的。
昨夜他在此與心腹密談到深夜,離開時,書房的門是他親自鎖上的,何人有這樣的本事,竟能避開府邸巡邏的府兵,在夜半山更将這絕密信函放置在他的桌案之上。
目的又是什麼?
蹙眉凝神,思索良久卻依然不得要領,蕭铎長長歎出一口氣,陰翳的眼底波光微動,薄唇抿成一條細線。
雖想不通對方為何如此做,可卻知道,他必須要加緊書房外圍的巡視了。
有人來去自如的出入他視為絕密之地的書房,猶如安睡之榻暴露在荒野,他豈能安心。
想及此,蕭铎當下便喚了長順進來,“天阙掌門人何時來京?”
長順立刻答道:“五日後。”
還要等五日……隻要一想到他的書房被人來去自如的進入,蕭铎可是一刻鐘都等不得了。
隻是等不得也無法,他的府兵,縱然一百個也比不上天阙子弟中的一個高手。
“知道了,你且下去吧。”手背朝外随意一擺,蕭铎說道:“搬了我的床榻過來,在天阙掌門人進京之前,我暫且睡在這裡。”
隻有親自守在這裡,他才安心啊。
睡書房?
長順頓時一愣,可看着蕭铎發陰的臉,也不敢多問,應諾一聲,轉身出去。
心底一片哀嚎。
他是蕭铎的貼身随從,自然蕭铎睡哪他睡哪。
蕭铎的卧房外有一間還算寬敞的屋子,是他守夜時休息的地方。可這書房隻有方方正正一間房,殿下自然是睡在裡面,那他呢?
立在書房門口,看着書房外的景物,長順哭的心都有了。
他要以天為蓋地為廬嗎?
人生能不能不要這麼悲慘,上一次在赤南侯府被大雨澆灌,他可才好利索,雖說夏日天暖,可蚊蟲也多啊,在這林草茂密的院子裡睡上一宿,他不一個人腫成兩個大才怪。
而且……誰知道有沒有蛇,想及此,長順頓時渾身一個激靈,驚懼的目光望向一旁的密草,驟然滿身雞皮疙瘩。
書房中,已經徹底冷靜下來的蕭铎又重新坐回椅子上,盯着手中密函,細細想着一會進宮時,該如何将這密函不着痕迹的交到父皇手中。
必是要争取讓父皇同意,由他親自查辦端王爺這樁案子,一旦他将這件差事完美的做好,在父皇心中的地位定然會超過蕭煜那小子。
一想到蕭煜,蕭铎的面色便又沉了幾分。
一個不學無術的混賬皇子,他何德何能,憑什麼讨父皇的歡心,而自己勤勤懇懇盡心盡力的為父皇分憂,為何就比不過一個他!
沉沉一歎,蕭铎将手中密函折好,小心翼翼的收在袖中,起身出去,“咯吱”一聲門被推開,正立在窗邊苦着臉出神的長順立刻收了心思迎過來。
蕭铎一面朝外走,一面吩咐,“讓廚房做一碗山藥棗泥粥出來,配上糟鹌鹑和素什錦,用紅漆木的匣子裝了,我一會進宮。”
長順忙陪笑道:“殿下這般孝順,舒妃娘娘真是有福。”
這廂蕭铎吩咐着下人給舒妃準備吃食,那廂蕭煜也立在小廚房裡忙的一頭汗。
明路跟在蕭煜身邊,一面打下手一面啧啧,“陛下若是看到您為了給他做一疊紅油芝麻拌白雞累成這樣,又要心疼。”
蕭煜嘿的一笑,“累點算什麼,父皇吃的高興就是了。宮裡的點心雖然花式繁多,可做來做去也就那樣,我都吃膩了何況是父皇。夏日炎熱,容易沒有胃口,好在父皇喜歡我做的這個。”
明路将手邊炸好的辣椒油遞到蕭煜手上,眼中波光一閃,看了蕭煜認真的面龐一眼,不禁感歎道:“也不知道顧大小姐喜不喜歡吃這個。”
蕭煜正在往切好的雞肉裡澆辣椒油,聞言頓時心尖一顫手一抖,一碗辣椒油盡數被潑了進去。
明路嘴角一抽,“殿下,倒多了。”
蕭煜擡眼含恨瞪了明路一眼,黑着臉說道:“廢話,我知道。”
明路委屈的噘嘴道:“知道您還一碗辣椒油都倒進去。”
“還不是你,你要不提她,我能都倒進去嘛!”說着,蕭煜将手中放着雞肉的碗送到明路面前,“作為懲罰,你把這個都吃了。”
明路頓時眼睛瞪得溜圓,“都……都吃了……”雖然殿下做的紅油芝麻拌白雞好吃,可這麼多紅油,這還不得把他的舌頭辣廢了!
明明是您自己聽到顧大小姐的名号就激動緊張的手哆嗦,還怨我,明路可憐兮兮的接過雞肉,小白眼一翻,默默腹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