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假如七奶奶需要開山匠的話,那我就去!”我沉聲說道。
“你瘋了!你忘記你爸是怎麼死的了麼?”媽驚叫了一聲。
我沉聲道:“他未必就死了!”
“他那就是死了!”老媽驚叫了一聲,豁然站起了身子,“吳城,媽已經失去了你爸,真的不想再失去你了!”
我緩緩的擡起頭,臉上帶着溫和的笑,“假如說……你不會失去我,或許還有機會找回來我爸呢……”
我媽的眼神變了變,身子似乎都在發顫。
我抿嘴一笑,已經站起了身子。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我竟然比她還高出了一頭。
“媽,你放心好了,就算是真的有什麼問題,我也能夠及時的撤出來,不會像老爸一樣,陷得那麼深!”我盡量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舒緩一些。
老媽一屁股坐在了炕上,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這個時候,院門被推開了。
一個四五十歲的中年人快步的走了進來,大聲吆喝着說道:“弟媳婦在家麼?”
“在家!”老媽急忙穩定了情緒。
“快點跟我來吧,七嬸子不行了,馬上就要咽氣了!”二大伯焦急的說着。
我推開房門,發現二大伯的眼睛頓時落在了我的身上,瞳孔一陣的收縮。
“吳城回來了?啥時候回來的?”
“我也是剛到……”我道。
“太好了!回來了的話,就快點和我來吧,你七奶奶還等着見你最後一面呢!”二大伯一下子拉住了我的手臂。
我有些吃痛,眉頭略微的皺了皺。
老媽的嘴巴張了張,淚水已經從眼眶中落了出來。我能夠體會到她的心情,這麼多年以來,我和她相依為命,怎麼可能不知道她心裡面的想法?她根本就不希望我踏入開山匠的這個行列,甚至一點關系都不希望有。
但是誰能夠想到,我和二大伯踏出院子這一刻,有些事情恐怕就已經注定了。
村子裡的人果然都在七奶奶家,而且這些人看到我之後,臉色都有不同程度的變化。
進了院子,直奔廳堂。
一股腐朽的味道,從屋子裡傳了出來。這味道不大,卻凝而不散。
我跟着二大伯進了屋子,看到炕上躺着一個風燭殘年的老太太。這老太太的眼睛無比的渾濁,就好像是看透了這世間的滄桑一樣。
當我踏進屋子的那一刻,七奶奶的目光驟然間爆發出了一道異彩。我甚至都不敢相信,這是一個将死的人。
我站在了原地,看到二大伯走了上去,說道:“七嬸子,你有什麼話要說麼?”
“吳……吳城……你不要……”七奶奶的手臂擡了擡。
“不要什麼?”我急忙上前。
二奶奶眼神中的異彩,頓時消散,瞳孔一點點的散開。
死了?
“七嬸子?”
“嬸子?”
“七奶奶……”
周圍的人頓時尖叫了起來,但七奶奶手臂落下的那一刻,已經徹底的咽了氣。
我踉跄的有些倒退,眼神之中帶着變化。這還是我第一次見到死人,而且是第一次感覺到,死人的那雙眼睛好像還在盯着我。
“七嬸子走了!”二大伯歎了口氣。
周圍的人發出了一聲啼哭,紛紛的跪倒在了地上。
我不知道七奶奶要和我說什麼,總覺得她好像有什麼臨終的遺言,沒有說出口。莫非是讓我不要給她開山?但如果不開山的話,為什麼老媽說她希望找個開山匠?
“大家安靜一下,趕快找人來搭靈棚!七嬸子就這麼走了,咱們一定要讓她風光一些!”二大伯張羅着說道。
周圍不少人聚了上來,就連我媽也在。
“打電話問問三衙走到哪了,怎麼連他娘最後一面都不見了?”二大伯有些惱怒。
我站的靠後一些,看着人群忙碌着,有人摸起了電話,急忙的打了出去。
吳三衙是七奶奶的兒子,據說在外面風光無限,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這些年村子裡的人大多出門,但是吳三衙卻是出門最早的那個。按理說,吳三衙這些年風光了,但連自己親娘都不見了?
周圍的人跟着忙活,用了不到半個小時的時間,靈棚就已經搭好了。
這個時候,我聽到門外傳來了一陣腳步聲,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人,焦急的走了進來。
我盯着這中年人,也是心底有些詫異。
一身高檔西裝,頭發梳理的一絲不苟,那張臉頰雖然有些發福,卻不至于走型。
這是一個帶着成熟氣息的男人,是大叔控眼中的完美人物啊!
我看着吳三衙沖進了靈堂,然後是驚天動地的悲戚哭啼聲。
周圍的人紛紛上前勸了勸,吳三衙在衆人的安慰下,好不容易的才直起了身子,但是那股悲傷的情緒,卻依舊無法遮掩住。
“人走了,說這麼多又有什麼用呢?”身後傳來了一聲歎息。
“老陳叔,怎麼了你這是?”我有些詫異的看着身後的人。
老陳叔擡了擡頭,目光望了我一眼,搖着頭的走的遠了。一邊走着,還一邊說道:“七夜哀嚎,多大的冤孽?”
我不明所以的向着四周看了看,發現也沒什麼位置,索性便到了院子外面。
天色黑了下來,我坐在家門口,望着七奶奶家的方向,手裡面捧着有關于開山匠的書籍。
“明天早上就出殡,你還是做好準備吧!”老媽歎了口氣,對我說道。
我愣了一下,“明天早上?怎麼這麼早?”
“吳三衙說他還有事情,不能夠在這個地方久留,所以隻能夠等到明天早上……”我媽說道。
我低着頭,眉頭有些緊鎖。吳三衙到底什麼來路?自己老娘死了,隔天就準備出殡?這年代不時興守孝了,要不然這王八蛋非要讓人罵死不可。
“明天早上你二大伯過來找你開山,這開山禮都已經送來了!”老媽說着,轉身進了屋。
我點了點頭,心底多少有些緊張。開山禮是開山匠獨有的,從古至今都是這樣。據說這禮是有些規矩的,具體是啥規矩,我到現在也不清楚。
一夜無話,第二天天還沒亮的時候,二大伯就已經到了院子外。
我麻利的穿上了衣服,随手背起了一塊長方形的盒子,緩步的走出了院子。
天色還沒亮,但空氣卻很清新。
“吳城,墓地找好了,時間定在七點鐘,準時下葬!”二大伯靠近了我的身邊說着。
我點了點頭,跟在了人群的後面,向着村子後面的山裡走去。
這山算不上陡峭,也算不上秀麗。但連綿不絕的,卻有種内勁在裡面。
古之風水,能藏風,能得水,便是上好的穴位。這七星溝後面的山,雖然沒有那種驚世駭俗的上好穴位,但整體風水真的不錯。或許大富大貴有些吃力,綿延子孫卻不成問題。
這一路走着,眼看着時間要到了六點鐘,二大伯才帶着人群穿過了一條山谷,停在了谷内。
“就是這兒!這是吳三衙昨天選好的位置,隻要從這裡挖下去就好!”二大伯指着遠處的一塊空地。
我的目光向着四周掃了掃,多少有些猶豫。
“怎麼了?”二大伯急忙詢問。
我遲疑說道:“這裡看似平整,但是風水卻算不上好……陰宅講究的比較多,左青龍、右白虎,前朱雀,後玄武……左側的山嶺已經斷了,那青龍之勢有了扼主的嫌隙,至于那白虎方位……”
“白虎方位又咋了?”二大伯愣了愣。
“那是白虎銜屍啊!你看到沒有,虎頭沖着墓地,這墓地根本鎮不住這白虎格局!”我急忙的說着。
二大伯的目光望了我一眼,說道:“主家的事,咱們還是少跟着參合,既然吳三衙已經選好了這位置,而你七奶奶生前又同意了,那就葬在這好了!”
我多少有些遲疑,因為這地方風水太差,真的葬在這裡,誰知道會出現什麼事?說詐屍了是輕的,日後七奶奶這一門上絕了後,都是有可能。
“葬?”我回頭看了一眼二大伯。
二大伯重重的點頭,“葬!”
我握了握手指,從懷裡摸出了一塊羅盤,擺放在了空地的上面。
周圍的人都湊了上來,目光閃爍的盯着我的動作。待到羅盤的指針趨于穩定之後,我才打開了身後的盒子。
一柄金光閃閃的鏟子,被我摸了出來。
周圍的人頓時閃過一絲驚羨。
這是開山鏟!那盜墓的有洛陽鏟,我們這些開山破土的就有開山鏟。
這鏟子被我摸在了手裡,我猶豫了一下之後,便落到了地上。
雙手用力,我的臉色頓時一變,因為這鏟子沒有紮進土壤,而是硬生生的被擋在了土壤外。
“怎麼了?”二大伯的臉色有些變化。
我深吸了一口氣,内心中的激蕩卻無法平靜。七奶奶莫非死的冤屈,不願意下葬?還是說這墓地有些問題?
開山破土!陰人入葬!如果連這土都破不開,又該怎麼下葬?
“陰人上路,開山破祟!給我開!”我咬着牙,深吸了一口氣,突然間的一聲暴喝。
周圍的陰風陣陣的吹過,幾片葉子落了下來,但手中的鏟子,卻依舊無法紮進土壤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