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自從大伯去世後,我感覺你像變了一個人似的。”在開往格萊頓酒店的小車後座上,阮梓欣望着身邊的阮梓銘,小心翼翼地問。她的眼中,是一抹淡淡的憂傷。
“是嗎?”阮梓銘的語氣,冷得像一塊冰。他目光穿過擋風玻璃,望着前方流動的馬路。
“除了爺爺之外,你似乎對每個人都充滿了敵意。你以前不是這樣子的……”阮梓欣越說越有些激動。
“梓欣!”阮梓銘扭過頭來,目光凝視她微微泛紅的雙眼。他的臉上,平靜得沒有任何表情:“我們别談這些好嗎?這隻會影響我的心情!”
“大哥……大伯的死,我們每個人都很難過。但是,不止爺爺,我們也是你的親人啊……”
“梓欣!别再說下去了!”阮梓銘如寒潭般深邃的目光落在她的臉上。腦海中,推着她蕩秋千、教她讀詩詞的畫面,浮現了出來。
阮梓銘甩了甩頭,從西褲兜裡掏出了香煙盒,迅速抽出一根放在唇邊,低頭點燃。他重重噴出一口煙霧,在車廂内散開。
阮梓欣輕輕用手撥開鼻下的煙草味,皺着眉頭問:“大哥,你學會了抽煙?”
“這有什麼稀奇的?我爸不是也抽煙嗎?”阮梓熙似笑非笑的說。煙霧下,他的眼光顯得有些朦胧,但依然是銳利的、深沉的。
“說不定哪天,我也會因為丢棄煙蒂不當,而被大火燒死呢!”他難以察覺地牽動了一下嘴角,又重重地噴出一口煙霧。
阮梓欣把自己旁邊的窗戶搖了下來,一把搶過阮梓銘手中的煙蒂,丢出了窗外。
阮梓銘靜靜地看着她,似乎在沉思什麼問題,好長一段時間,沒有說話。然後,他面容稍和,微微靠在椅背上:“說說你昨天晚上跟梓熙去了哪兒吧。”
“我們去了梁肖新開的夜總會!”阮梓欣湊到他的耳邊小聲地說,似乎擔心被前排開車的司機張叔聽見,而打她的小報告。
他們兄妹之間,似乎已經有好幾個月沒有如此親昵的動作了。這顯然令阮梓銘有些别扭了。他坐正身子,直視着阮梓欣:“就你們兩個人?”
“不,還有雲雁……”
“大少爺、三小姐,已經到了!”
阮梓欣還沒說完,已經被張叔打斷了談話。
“走吧!”阮梓銘轉身下車,似乎對這沒有“營養”的談話内容并不在意。
格萊頓酒店是當地頂級的西餐廳。
金色的大理石牆壁,如同夕陽下的湖面,投射着人影。雪白的羊駝毛地毯,像鋪了一層厚厚的白雪,踩在上面卻是柔軟而溫暖。悠揚的小提琴聲,渲染着浪漫的格調,令人忘卻四季。
阮梓銘、阮梓欣随着服務員上了二樓,剛邁進包間,卻都瞪大了眼睛。
“雲雁?思敏?”阮梓欣大吃一驚,随即便笑着說:“哦,天哪!跟我大哥相親的人,原來就是思敏!”
江雲雁和董思敏也早已站了起來,她二人臉上的詫異并不比阮梓欣少。
“我也是現在才知道,原來思敏是跟你大哥相親!”江雲雁笑着說。
“你們昨天可沒有人告訴我,你是姓阮的啊!”董思敏含笑向阮梓欣說。
“先坐下再說吧!”阮梓銘隔着方形的歐式大長桌,在董思敏對面坐下。
阮梓欣跟在大哥身後,坐在了他的旁邊。
阮梓銘又點了一根煙,輕輕噴出一口煙霧,微微攤開雙臂說:“抱歉。你們三個女孩,我沒辦法幫你們拉椅子。”
阮梓欣扭頭看了他一眼,微微皺起了眉頭。
“哦,沒關系!”董思敏先笑着說。
“不如我們先點餐,一邊吃一邊聊吧!”阮梓欣臉上又堆起了笑容。
于是大家各點了一份西冷牛排。阮梓銘點了羅宋湯,阮梓欣、董思敏點了玉米濃湯,江雲雁點了忌廉湯。甜品大家都要了巧克力慕斯杯。
一時間,服務員收起菜單出去了。
阮梓欣微笑着說:“思敏,看來我們真是有緣!早知道,昨天晚上就該讓大哥也加入我們,說不定你們早就認識了呢!”
董思敏嘴角微微牽動了一下,似笑非笑。
“這就是‘衆裡尋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了!”江雲雁笑着說。
阮梓銘的目光穿過朦胧的煙霧,落在江雲雁兩個淺淺的小酒窩上。他深深地看着她,臉上是一副令人難以捉摸的表情。
此時,服務員将做好的西餐送了進來,擺上了桌。
“快吃吧!下午我們一起去騎馬!”阮梓銘将煙蒂熄滅在桌上的煙灰缸裡,淡淡的言語卻似乎在下達命令一般。
“騎馬?”江雲雁睜大眼睛望着他,“我不會啊!要不,你們三個去吧。反正,梓欣你跟思敏已經是認識的……”
“你不去,那我也不去了!”阮梓欣笑着說,“你總不能讓我一個人當電燈泡啊!”
“我說了,大家一起去!”阮梓銘眼睛黑黝黝地盯着江雲雁,“你不會,我可以教你。”
董思敏目光怔怔地望着阮梓銘,她手中的刀叉下意識的停頓了一下,又低頭繼續切着面前的牛排。
江雲雁瞪着阮梓銘,心裡有一百二十個不滿。
在她的印象中,她之前總共就在阮家見過阮梓銘三次,每一次都是在二樓的走道上。
第一次,她很有禮貌的跟他主動打招呼,但是他卻視若無睹。後來聽梓欣和梓熙說,是因為阮宏剛剛去世,他還沉浸在悲傷之中。所以她原諒了他,沒有跟他計較。
第二次,她依然主動跟他打招呼,但他的态度還是冷漠到了極點。然後,江雲雁終于想通了:即便他沒有沉浸在悲傷之中,他們也不可能成為朋友,因為一個人的傲慢無禮根本與他的心情無關!
第三次,她沒有再跟他打招呼。兩人都當對方是空氣一般,目視前方,擦肩而過。
而現在,是她第四次見他。他……果然本色如此啊!
如果不是看在梓欣和思敏的份上,江雲雁一定會掉頭就走。阮家大少爺的優越感,在這個傲慢霸道的家夥身上,展現得淋漓精緻!
“阮梓銘,你知不知道,你這個人相當傲慢無禮?對,我是窮!但是我有窮人的骨氣和尊嚴,我同樣有說‘不’的權利!”江雲雁壓低聲音說。
阮梓欣和董思敏都聞聲擡起了頭,不約而同地看了看江雲雁,又看了看阮梓銘,隻覺在他二人的視線中,似乎有一千伏特的電流似的!
阮梓銘凝視着她很長一段時間,臉上依然沒有絲毫的表情,一對黑眸像深不見底的井!
最終他還是什麼都沒有說,隻是埋頭自顧自的切牛排。
阮梓欣、董思敏都長長的松了一口氣。兩人像唱雙簧似的,一唱一和,緩和着餐桌上有些緊張、尴尬的氣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