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你給我好好呆在這裡,我去給你買套替換衣服。”大雄把宋鐘基塞進了車裡,把空調調成制熱模式,接着在後尾箱裡拿出一張棉被讓他披着,“别冷着了,明天還要拍攝呢。”
宋鐘基接過棉被,看着大雄的背影淺淺一笑。
人在脆弱的時候總是容易胡思亂想,他已經記不起在湖裡那十分鐘到底想過什麼了,他隻記得自己隻有一個念頭,就是自己到底圖什麼呢,放棄吧,放棄吧,放棄吧──
他的一切心理建設與自欺欺人,都在那委屈的一瞬間坍塌倒下。
在水底眼淚跟湖水已經分不清了,他覺得自己臉上滿是濕意,卻沒有弄清到底當中有沒有自己的眼淚。
他把臉抵着車窗,放空着思緒望向遠方,卻意外看見了一張熟悉又陌生的臉孔。
他搖下了車窗,向在車外不遠不近的地方呆站着凝望着他的她問好,“好久不見了。”
“……好久不見。”姜在熙看着他泡在湖裡的全過程,難過得喉嚨都有些乾澀。
宋鐘基伸出了頭,剛才悲傷的表情在看見别人的一刻就全然抹去,像是武裝一樣架起了一副微笑的面容,“狗演員小姐,你怎麼在這裡了?真是巧合啊。”
看着他笑得一臉無害,姜在熙心裡更是覺得酸澀得想哭,想要替他難過。可是她知道他不需要這樣的情緒吧,所以她也跟着他一起笑了,“前輩忘了嗎?我是成大新聞和大衆傳播專業的,今天教授帶我們來觀摩片場。”
“哦──是這樣啊。”
新聞和大衆傳播的學生會去片場觀摩也不是什麼罕見的事了,他當年輔修新聞和大衆傳播時也有跟着老師去别的片場看,也因此更是堅定了他想要成為演員的決心。
他把視線移到了湖邊的攝制隊伍,果然發現了十幾個年輕學生模樣的陌生人。
宋鐘基回頭跟姜在熙對望了下,接着别扭地撓了撓後腦勺,“抱歉啊,讓你看見我狼狽的一面了。”
“才不是。”姜在熙燦笑說,“很帥氣呢,歐巴不是宋鐘基嘛,成大的天才宋鐘基。”
那句話是對應着他剛才在湖邊的劇中角色的對白:“哥哥不是韓智勇嘛,山青的天才,韓智勇”,看來她在一邊觀摩也有一段時間,也看得非常用心。
被她這麼一攪合宋鐘基也拾不回低落的心情了,被學妹以這樣誇張的語氣誇贊,他可一點都自得不起來。
而且……被叫歐巴了。
宋鐘基的嘴角不自覺地上揚,耳朵也微微泛紅。
姜在熙可不知道自己一句話就撩撥了少男心,她從紙袋裡拿出了一瓶熱騰騰的牛奶,這是她剛剛看見宋鐘基跳入湖裡後跑到附近的便利店買的。
她把牛奶遞給他,覺得牛奶還不夠,還把自己的圍巾脫下來也一并遞給他,“這個是我今天才第一次戴的,如果前輩不嫌棄的話。”
宋鐘基接過她送來的溫暖,圍巾摸在手上軟綿綿的,一針一線都織得非常嚴謹,隻是花紋跟顔色略嫌單調。他揮了揮手中的圍巾,問:“是自己織的嗎?”
“啊?看出來了嗎。”姜在熙的臉頓時紅了個透,她本也不想把這麼簡陋的禮物送給偶像,隻是作為粉絲操的媽媽的心,他剛剛在湖裡泡了這麼久,她覺得他一定需要很多的東西來蓋着才能保暖,“要是您不喜歡的話……”
“沒有哦,我很喜歡。”宋鐘基笑着把圍巾圍上了,披着棉被還圍着圍巾的花美男怎麼看都有種滑稽的感覺,但他一點也不在意自己崩壞的形象,“學妹處心積慮要送我的溫暖牌圍巾,我怎麼能拒絕呢。”
“不是這樣的。”姜在熙想反駁卻找不到理據。難道要她說,如果她真的處心積慮要送他禮物的話,那一定會是漂亮得讓他一看見就想據成己有的美麗的禮物。
但反正宋鐘基隻是習慣性撩妹而已,事實上他自己也知道這不是她準備的禮物。不過不論如何,她的心意他都領受了,并且為之而感到感動。
姜在熙見他的心情已經恢複了,想到剛剛她未靠近時他失落的表情,心裡在想他是不是也有一些困擾呢。
她不是宋鐘基,自然無從得知他心中的苦惱。但她記得後在看他的綜藝節目,也有提及到自己在這段時間漫無目标地瞎忙。那是他的演藝路已經趨向順遂以及明确的時候了,所以說起這段時期的迷茫也隻是一笑置之。
可是現在的宋鐘基呢?處於迷茫時期的宋鐘基,今天的宋鐘基,或許是難過的吧?
姜在熙站得累了就原地蹲下來,活像一根埋在坑裡的蘿蔔,“前輩可以陪我聊一會嗎?”
“可以的。”在宋鐘基的角度隻看得見她的腦袋,小小的一隻,他看着她把自己包裹得看不出線條還團成一團的身體,點了點頭。
“韓智勇會死嗎?”
“會的。”宋鐘基很直接地回答。雖然演員有對劇情保密的責任,不過僅在小範圍内傳播還是許可之内,再者這也不是什麼重要的劇情,本來嘛,韓智勇就不是一個重要的角色。
“前輩聽說過演藝圈的一個傳說嗎?”
“嗯?”
“聽說啊,新人在作品中如果死了十次就會大發。1”姜在熙想起前世宋鐘基在綜藝節目裡說過這麼一句話,現在又以同樣的一句話來鼓勵他,“前輩在《霜/花店》死了一次,在《梨泰院殺人事件》死了一次,現在《聖誕節會下雪嗎》又死了一次,那麼隻剩下七次,前輩就會大發了。”
“诶不對,《梨泰院殺人事件》裡回憶穿插了好幾次,那麼算是死了一次還是死了幾次?”
宋鐘基在車内看着她就那麼蹲在地上,皺着眉認真地扳着手指數數。死十次就會大發,這麼無稽的傳言是哪裡聽來的?
他忍俊不禁地笑出聲來,有股想伸出手摸摸她的腦袋的沖動,“學妹不是很留意我嗎?我都忘了自己到底死多少次了。”
“那可不是嘛,前輩可是成大的天才,成大之光啊。”姜在熙被調侃了但一點都沒臉紅心跳,留意他這是事實啊。事實上他根本不會想像到她有多麼留意他。連這次的片場觀摩的名額也是她争取回來的,隻因她聽見了是《聖誕節會下雪嗎》這部宋鐘基有份參演的電視劇。
宋鐘基挑眉,反問:“這次不是歐巴了?”
“不是了,阿加西2。”姜在熙翻了一個白眼,站起身敲了敲微微發麻的雙腿。
傲嬌的氣味啊,宋鐘基失笑。
他見過她三次了,除了沒有交集的第一次,這兩次他都好像能夠從她身上獲得前進的動力,明明是那麼小個子的身體,為什麽裡面會儲備這麼大的能量呢?明明小得他一手就可以将她攬入懷裡。
他忍不住想要去發掘那麼細小的身軀裡到底還藏着些什麼,是不是隻要他想要,他就能夠從她身上得到更多的安慰和鼓勵呢?
“呐。”宋鐘基開聲呼喚了低頭按摩雙腿的她。
“内?”她擡頭反問。
“你覺得人應該拼多久才放棄?”宋鐘基把下巴擱在搖下了的車窗窗框上發問。
明明是那麼沒頭沒腦的一句話,姜在熙卻聽懂了。她知道宋鐘基是天上最閃耀的那顆星星,他的不懈和堅持會讓他比旁人發揮出更耀眼更亮的光芒。要是讓她認真地肩負起一個人的前途的去回答這樣的問題,或許她真的答不了。但如果提問的人是宋鐘基的話,那絕對是沒有疑慮的,“直至死亡吧。”
“直至您心裡的夢想被現實消磨至死亡,到那時候我們再來談放棄吧。”姜在熙這麼回答,“我們的人生還有那麼那麼長,我們還那麼那麼的年輕,有什麼我們不能去拼呢?有什麼我們不能去賭呢?反正我們也沒有輸的本錢了,赢的話,我們卻能擁有全世界。”
宋鐘基坐直了腰闆,把手肘壓在窗框上,手掌托着腮,歪着腦袋嘴巴微噘“為什麽你的話總是那麼奇怪卻又充滿道理。”
“我可是姜在熙啊。”姜在熙盜用了宋鐘基在未來将會接拍的劇集《成均館绯聞》中他的角色的名言“我可是具容河啊”,笑得一臉狡猾得意。
這麼臭屁的話,但從她口中說出來卻不會惹人讨厭。宋鐘基不知道的是,把這話發揚光大的正是他本人。
圍在攝制隊伍那邊的同學結隊回校了,他們朝着姜在熙招手讓她一起回去,姜在熙也揮手示意。她拿起放在地上的紙袋,與宋鐘基揮手道别,“我也有看《k》,您主持得不是很好嗎?雖然或許主持不是您現在想做的,可是現在的磨練一定是有用處的。”
“就像你今天吃的苦,誰說不會成為明日别人看上你的契機呢?”她記得日後他出演一部紅透半邊天的電視劇《善良的男人》,就是因為作者看上了他在《聖誕節會下雪嗎》時吃苦的精神。姜在熙斜眼往攝制隊伍群中的作家看了一眼,又回神對着宋鐘基說,“我相信您是天生會紅的料,所以您也相信自己,再堅持下去,一定會變得更好的。”
“我先回學校了,期望在熒幕上再見。再見面時,您一定已經成為大明星了。”姜在熙跟宋鐘基揮手道别,然後便轉身往同學那邊跑去,快得讓宋鐘基沒有回應道别的時間。
他伸手捏着柔軟的圍巾,掀開了牛奶的瓶蓋。本來溫熱的牛奶在他們談話的時間已經冷卻下來了,但他喝下肚子時還是覺得非常舒暢。
再見面時已經是大明星了嗎?
那麼就承她貴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