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有那麼恐怖吧？”

　　見易芙靠在沙發上像是要把自己種進去的失落模樣，樸孝信覺得有些好笑。仰頭喝完水，喉結微動，他低頭慢悠悠地把水瓶蓋擰好，先擱到一邊。

　　“不。”

　　易芙偷偷看他。見他靠在控制台邊後撐着手，把臉低着看着自己，心裡一跳，若無其事地把眼神偏到一邊。

　　“我有點笨。”

　　她懊惱地說。

　　***

　　“如果早些接受科班的聲樂訓練的話，你現在重學基礎，就不會那麼困難了。”在教易芙唱歌時，許率智這麼感歎道。

　　許率智，2014年年末上演逆行神話的大勢女團exid的隊長及主唱。從09年開始，她就在做聲樂老師。那時許率智作為女子二重唱組合2nb成員，已出道了三年，活動期間還在東亞放送藝術大學應用音樂系裡就讀。

　　因為當時組合的定位是女子版的“thesky”，所以許率智學習模仿當時很流行的渙熙前輩的低音唱法。日後又花了很大的心思來找回她自己的聲音。

　　有的人會唱不會教，有的人會教卻不一定唱功逆天。許率智屬于這兩類之間的平衡歌者。既自己唱得好，又很有教人聲樂的經驗。

　　答應教易芙唱歌是一個巧合。與易芙混熟了之後，她們幾人又去唱ktv。那時易芙心情還在持續低落，唱歌也唱得稀裡糊塗。許率智看不過去，随手拿話筒來了一段現場教學。後來莫名其妙地接了易芙的“拜師酒”，在安孝真的見證下，收下了這名學生。

　　雖然收徒過程有點無厘頭，但許率智有些憐惜易芙的經曆，所以打定主意好好教她。教易芙的主要難點是，易芙沒有受過正統的訓練，連最基本的呼吸方式都不清楚。相反，因為自己瞎摸索，倒是養成了難改的壞習慣。

　　收徒容易教人難。無論單段練習時易芙記訣竅記得有多牢，唱得有多順，在成首唱歌時，她總是唱着唱着就忘了要領，技巧又倒退回去了。許率智一次一次地提醒，終于有點崩潰。

　　“你練習生時期都學了什麼？”

　　“舞台用打鼓技巧。”

　　“唱歌呢？”

　　“不用我唱。”

　　“怎麼樣也得學個基礎吧？”

　　“…...公司的聲樂老師換了幾個，學了這個方法又換了一個新的來，我學得慢，就…學不會了。”

　　易芙垂着頭，眼睛盯着鞋面回答。

　　許率智一拍腦門。

　　易芙的缺陷之一，學東西慢。

　　一般能選為練習生的，基礎藝術素質就不錯。普遍特性都是接受能力強，或許有不強的，練兩年就出來了。但易芙不是，練習生三年加出道兩年，她的學習速度一直都慢得不行。

　　她自己也急。不是她不學不努力，是她真的效率低。有時候易芙懷疑自己的思想和身體是分開的，因為明明思想上懂理論，把技巧記得滾瓜爛熟，但身體總是記不住。

　　非得經過成千上萬次的練習，才能把習慣刻到腦子裡去。

　　她學跳舞時是這樣，學唱歌也是這樣。

　　“那你學打鼓的時候也花了很久時間嗎？什麼時候開始學打鼓的？”有一次安孝真、許率智，安希妍三人一起去看了易芙在地下樂團的演出，看到隐在舞台最後的易芙戴着口罩，執一對鼓棒敲打的肆意模樣讓人挪不開眼。結束了之後便這樣驚奇地問她。

　　“小學裡有開設很多音樂興趣班，每個人必須得報一個。媽媽想着樂器裡面就隻有這個最便宜，先買對鼓棒就好了，所以我就學了這個。”

　　“就這樣練出來的？”

　　“唔，一開始在興趣班學了基礎，覺得有點意思。那時候家裡沒給買鼓，我就按老師說的，自己拿了一本軟面詞典放在凳子上打。打到書爛一半的時候，媽媽給我買了鼓，送我去了音樂學院，就這樣一直學下來了。”

　　那時易芙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臉被悶得紅撲撲的。看三人好奇，便把自己的手遞給她們看。隻看手背的話，這雙手很漂亮，白且修長。但隻要摸一摸就能發現她手裡的厚繭。

　　那時，她都已經暫停練鼓快半年了。隻是偶爾出來幫朋友替下場，過過瘾。

　　有時易芙覺得，攔在自己前進的最大問題，就是她的領悟力。

　　實在是太差了。

　　***

　　“笨？”

　　樸孝信聽她說完，眼裡有點詫異：“哪裡？”

　　易芙擡頭，忍住對自己不滿意的語氣：“我剛才學得好慢。”

　　“有嗎？”

　　“有。”

　　攝像小哥默默舉着攝像機，上下點頭兩下以示同意。易芙小小地橫了他一眼。

　　樸孝信他本人成名經曆實在傳奇，出道時就用自己的獨特唱法引領了一陣新的唱法風潮，而後自己換了公司，隻活在live裡卻依舊穩坐“本座”地位，那可是是硬生生靠實力給砸出來的。

　　所以即使易芙在第一天來jellyfish見到了樸孝信本人，得到了“唱得不錯”的評價，她也沒奢望過能再一次看到樸孝信。誰不知道這大神深居簡出呢？能看真人一眼就已經是走大運了好嗎！

　　所以易芙從未想過樸孝信會給上課。她是習慣事事提前做好準備的人，如果計劃脫出控制，那麼就算她有能力完成好，但内心還是忍不住地會焦躁。

　　今天一進錄音室的門就連連出現計劃之外的事，易芙本就繃緊了神經。再到樸孝信起身走到錄音室裡，開始以剛才她唱的那首《好人》舉例作唱功點評時，易芙已經不大能控制住自己的緊張了。

　　“再來一次。”

　　“别緊張。”

　　這兩句話在教學過程中頻頻出現。

　　果然過了沒多久，連外面的攝像小哥都急了，實在看不下她那慘不忍睹的學習進度了。

　　韓國人公認的r級唱功樸本座指點，這都快一個小時了，你怎麼還是一點起色都沒有啊？

　　易芙自己也臉紅了。她學得太慢，一心急，唱了一次就忘技巧的情景再一次上演。從前許率智為了教會一個點幾乎要抓狂，她那樣好脾氣都要瘋，更何況隻見了兩次面的樸孝信？

　　易芙知道自己表現很差，心裡已經有了挫敗感，也做好被冷臉的準備。在又唱錯一次之後忐忑擡頭，發現樸孝信一點不悅都沒有。又仿佛像發現了什麼似的，抱着手臂在旁邊開始想起來。

　　正當她揣測的時候，他按了按眉心過來，開口教了她另外一種唱法。

　　這次不告訴她怎麼唱，而是讓她去模仿她唱。樸孝信指着自己的喉嚨，往上移順到鼻子，眉心，嘴裡一邊唱一邊看着易芙。

　　易芙又試了一下，試到第三次時差點又扭回到自己原來的唱法，看到樸本座眉毛一挑，吓得居然學對了。

　　這一下學對，樸孝信的表情明朗了些。接下來把歌曲分段，以自己唱一遍再讓易芙唱一遍的方式教學。也許是本座親身一句句示範給人壓力大，也許是剛才那一次學對了讓她摸到了門，一個小時之後，易芙居然能基本模拟樸孝信的唱法唱一段。

　　以她的嗓子，模仿他的唱法到了形似的程度。

　　雖然僅僅是形似，并不是學到了唱歌技巧，但經由她的嗓子唱出的歌聲就已經達到了一個足夠稱得上“聲美”的程度。

　　這聲音……

　　易芙自己都不敢相信。

　　“你之前是不是沒有模仿過人唱歌？”

　　易芙還有點發懵的樣子。樸孝信站他對面，随意在桌子上摸了一支筆過來，邊打着自己的手心邊問她。

　　“沒有。”易芙搖搖頭。

　　很多歌手們在學唱歌時都會找一個模闆進行練習。一般選的都是當時最被人所公認的，流行的歌手的唱法。比如站在易芙面前的樸孝信，他當年就是很多歌手模仿的對象。

　　樸孝信先天條件太好，屬于老天賞飯吃的嗓子。他早期唱歌采用的是發音位置靠後加口腔共鳴的典型韓腔唱法。這一後來被稱作“趕牛式”的唱法，通過abe、vibe、kcm等後輩的傳承變得大衆化。

　　而在大衆對越來越多的“趕牛”唱法産生疲勞時，這位自己琢磨着換了唱法，把發音位置前移，去掉聲音裡的雕琢部分，以返璞歸真的方式進行演唱。

　　樸孝信的《憧憬》和《在遠方》至今都是歌手們的必修曲目，而大獲成功的三輯主打歌《好人》也是經典曲目。雖然這幾首沒有《花信》《雪之華》《野生花》那麼耀眼，但這幾首歌的确是很多歌手進行模仿的。

　　易芙選擇唱《好人》也是因為她自己有練過這首，隻是這首歌她練得不多，到現在也隻剩記得歌詞的程度。

　　學這首歌時有一段小插曲。許率智不允許她學歌手的唱法。

　　“唱歌的技巧很多，但萬變不離其宗。你現在剛學會走，急着學唱法的話會形成思維定式，再之後想改都難。”

　　許率智撇撇嘴：“而你又是一個特别難改掉習慣的人。”

　　易芙當時還有點小不服氣。因為她發現如果模仿樸孝信的唱法，所呈現出的聲音會厚實好聽。這樣的話，也算是學習捷徑。

　　而她那時最缺的就是時間。

　　“把基礎練好再說。“許率智擺了擺手：“沒練好之前，不要去學成熟歌手的唱法。”

　　許率智從前為了迎合潮流而走了彎路，結果後面改唱法改得自己死去活來。既然有自己的例子在前，她沒必要讓易芙重蹈覆轍。所以現在她的教學重點是重塑易芙的聲樂基本功，在打好基礎之後，教給她各種技巧。

　　後來，她們又發現易芙有改編天賦。從這時開始，許率智又鼓勵她嘗試去走改編路子。不學别人唱歌，把别人的歌化成适合自己的方式唱。

　　這麼一路學到現在，易芙還真沒有正兒八經地去練習模仿過誰。

　　“是這樣啊。”

　　樸孝信笑了笑：“那挺好的。”

　　敲着的筆停在了手心：“我有一個想法，關于提升你唱功的，要不要試試看？”

　　“诶？”易芙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