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倒退二十年
陳加一:叢小來!我閉關才剛剛兩個月,這是怎麼就滄海桑田了?!
叢來看着這條消息有些震驚,連忙回複。
叢來:你終于出現了啊?集訓結束了嗎?
陳加一:嗯,很快要比賽了,這半年不用封閉式集訓,要去北京适應場館。你呢,一直在北京嗎?
叢來:不一定。不過你什麼時候到啊?
陳加一:我現在在大連啦,可能再過幾天吧!
叢來其實有些質疑她在大連幹什麼,不過到底是沒追問,隻是說好了定了來北京的行程通知她。陳加一在蘇州的大學修體育,遊泳專業,她表現很好,現在是國家運動員,據她自己老神在在地講,是有可能殺去奧運會為國争光的。
叢來這周被約來《嗨皮星期扒》,這會兒在後台候場。向楠和阿彬走進來跟她打招呼。
“哈哈,小來!”
“向楠姐。”
“我們還說呢,要是你跟宮影帝真能成,可得感謝我們這對大媒人啊!那時候,我跟你講哦,可是要見真金白銀的答謝禮的!”
叢來笑着搖頭,“我的親哥哥親姐姐啊,你倆還嫌害我不夠慘呐?也就是你倆了,實話說,孟揚從那天到現在打了二十多個電話給我我都沒接呢!”
“喲,合着你還是給我們兩個老人家面子了?”阿彬打趣。
“開玩笑!那孟揚是誰,你們是我自家哥哥姐姐,難不成還記仇啊?我知道你們有心提攜我啦,感激不盡!就是宮影帝……我還是有些怕他……你們别亂開玩笑啦……”叢來演技上乘,這會兒連羞害臊的一陣面紅耳赤演得很是可圈可點。
“知道啦知道啦!你這個鬼丫頭!”向楠作勢捏了捏她的臉。
晚上的節目還邀請了穆安和。穆安和雖是金馬獎加身的影帝,可是二十七的年齡十七的臉啊!白白嫩嫩一張清秀面孔,怎麼着也舍不得把他從小鮮肉的分類裡拉出來。《昨日花》叫好又叫座,站了叢來和穆安和這對“來和”CP的粉絲也是不少,要說《星期扒》真的就是在挑事,上回是表白,這回雖然叢來百般求饒,可這個陣容擺在這裡,你由不得别人不去想……
“《嗨皮星期扒》,歡迎大家周五晚上又準時光顧小店啊!老闆娘感激不盡,多謝多謝~”謝楠念着自己慣常的開場白。
“店小二也在這裡謝過各位常常光顧!”阿彬接話。
“阿彬啊,今天可得把老虎凳辣椒水都擺好了啊!”
“老闆娘,我看後台站的也是花旦小生,不美酒鮮花的,搞什麼老虎凳辣椒水啊?”
宮鄭在家,經紀人冰冰和助理小路今天也在,電視節目本是吵吵鬧鬧的背景音,但看見叢來今天穿了件雪紡吊帶衫、淺藍色牛仔褲,完完全全青春無害的學生妹的樣***鄭愣了神。
“宮鄭?宮鄭!你有沒有在聽啊!”冰冰用文件夾在他眼前晃晃。
“聽着呢,這個劇本……我欠山哥一個挺大的人情,得還,接下來吧。”
“可是這個内容我還是覺得……”
“冰姐,山哥的眼光你不是不知道,這個本子他握在手裡快十年了,現在看來是終于大徹大悟了,信他沒什麼錯的。風格上的問題……總歸是要屈服于深度的,沒事。”
“我的意思是,你還是再等等,畢竟現在他的女主角還沒定下來。這部戲,跟誰搭也是很講究的。”
“嗯。但是冰姐,不管是誰,山哥的情我要還的。”
冰冰笑了,“嘁,你還他的情還不夠啊?一千一百萬诶!你就給他女兒買了對镯***鄭,有時候我真的也很想讓你欠我一個人情試試看呢……你換的那兩任正規女朋友都不如你現在的這個绯聞伴侶,你到底是想幹什麼啊?”
“冰姐這話說的我像什麼心懷不軌的人似的。”宮鄭嗤笑。
隔天,《昨日花》的劇組要拍宣傳海報、做一支新的電影宣傳片,郝明如撥冗前來隻有半個小時,跟叢來拍完照,又在視頻裡随意說了兩句就腳踩風火輪似的離開了。宮鄭事少,倒是叢來跟郝明如沒拍完的時候就來了,靜靜坐在一邊椅子上,喝着咖啡,隔着眼鏡看着兩個女人在一處嬉笑怒罵。
“宮先生,把椅子搬到背景前面,您就這樣跟叢小姐和郝小姐拍兩組吧?”攝影師提議。
宮鄭大方地點頭答應了,他今天穿了一身棉麻的寬松休閑裝,淺藍色的尖領衫、墨藍色的休閑褲,腳上是白色的休閑鞋,加之五官天生端正,不用上什麼妝也就玉樹臨風的。
郝明如穿着嫣紅的唐時宮妝站在宮鄭身後,左手搭在他肩上,盡态極妍,美目流波似乎是望着身前的男人,又似望着男人身前的女人……叢來鳳冠翟服,顯然已是高宗皇後,明明敦肅工整、極盡尊榮的模樣,卻偏偏滿臉孩子樣的明豔笑容回頭望着宮鄭……宮鄭微微向後仰着靠在椅背裡,整個人閑适而沉穩,他跟身後的女人好似魚水情深一般親厚,又偏偏眉頭微蹙、唇角微翹,似喜似怒地凝視着面前的叢來……
另一張主推海報是叢來跟宮鄭、穆安和一起拍的。三人都換了明黃服飾,太宗明黃常服騎在馬上,極目遠眺望着李唐江山萬裡,一身巍然氣派……神清如許的高宗李治穿着明黃龍袍,氣質溫潤,眉目俱笑地望着身側深愛的女人……尚是皇後卻已臨朝當政的武則天一身明黃鳳袍,裙擺綿延不盡,滿臉肅穆神色,似乎望着馬上的太宗,似乎望着山水的深處……
這回拍攝的宣傳片增加了一段電影中沒有的台詞,還是那段特寫叢來眼睛的鏡頭,聲音不是晚年的武皇,更像是中年的武後。
“此生身為女人,固然是我的悲哀……偶爾回想,卻也覺得……是我的福氣。”
宣傳片中在暗灰色的背景前被橙色溫暖燈光包裹的叢來穿了一條黑色的長裙,頭發低低紮在腦後,妝容也很是成熟,安靜而優雅地坐在那裡失神,像是被誰喚醒,她擡起頭,緩緩一笑……“衆所周知,她是個很了不起的政治家,可真的設身處地地想,她也是一個很可憐的女人,是一個很孤獨的人。我認為這就是她的光芒褪盡以後的那個樣子。當然,她是一個格外堅強的女人。太宗對她來說是知己,卻不是愛人,高宗是愛人,卻又不是知己,這本身其實就很富有戲劇性,也注定了她的悲哀和孤獨。就像她自己說的,是宿命。等知己和愛人都死去了,她整個人空空蕩蕩的,卻真正成為了一個孤獨的英雄。”
宮鄭換了一件黑色的Polo衫和黑色休閑褲,坐在那裡対着指尖,臉上一派溫和,笑容似有若無,不等鏡頭拉近,他開口:“這個故事裡唐太宗的背景沒有介紹太多,要代入他那種猶疑、好奇之類種種疊加之後的滄桑……其實很困難。但就在燈影搖曳裡看着她的時候,就都能明白了。其實對我和叢來來說就是這樣的。在她面前,我其實就是那個風燭殘年的老人了,而她充滿生機、希望——眼神裡還有火。所以你們問我,太宗到底愛不愛武則天,在曆史的角度上,我不知道。但是在這部電影裡,作為演繹者,我負責任地說,我愛。因為愛,舍不得破壞,舍不得讓自己身上的大風吹滅她眼睛裡的火,所以冷淡,也害怕靠近——她充滿野心和生命力,如果倒退二十年遇到她,曆史在我這裡可能要改寫的。”
穆安和穿着白色的短袖T恤、水洗牛仔褲和運動鞋,笑得溫暖如陽,“叢來在影片裡替武則天做的回憶錄裡有一個詞我覺得很好,恣意。李治遇到她的時候,她還是他的庶母,所以出于禮教,他退卻,不敢面對。可是等他認清了自己的心意之後,李治的人生也就徹底被這兩個字改變了——天翻地覆的改變。李治對她幾乎是溺愛,放在現在來說,毫無疑義的三好男友,所有的矛盾沖突不是因為他這個人,或者他們之間的感情,而是都起于他的位置。無論結局怎麼樣,他這一生還是很潇灑的,愛也愛過了,就很滿足了。嗯,沒有遺憾。”
電影昨日花V:武媚、太宗、高宗眼裡的昨日之花(我反正看得兩眼淚汪汪了,你們随意)-視頻鍊接
泥牛廚大海:堅強女人脆弱起來才格外惹人心疼,這小姑娘很有慧根,贊一個!
夢裡夢到醒不來:exm!!!影帝……影帝那個倒退二十年以身相許是……表白的意思嗎???我雖然讀書少可是你們不能騙我啊!!!
甜甜圈不萊梅:我的天,這兩個男人可是不同款啊,但是都深情的好有味啊~不行了,這十分鐘的短片看完我又要去再刷一遍電影了……感覺錯過了全世界啊【心碎】
Personal魔:回複@夢裡夢到醒不來,這不是表白,這是回應表白【微笑】再說了,镯子還在,山盟依舊啊
夢裡夢到醒不來:回複@personal魔,【大哭】【心碎】可是不是說假設倒退二十年嗎………………我的老宮………………
Personal魔:回複@夢裡夢到醒不來,講不好,影帝那幾句話确實意味深長啊~但是此間有暧昧是肯定的了,節哀節哀
這是官微底下的幾條熱評,叢來看完也隻是一笑了之,沒多說什麼。一面退出了微博确認下一周的行程,一面跟小六道:“我明天晚上要去跟我的朋友吃頓飯,你跟闫姑報備哦。”
“曉得了。”小六趕忙記下來。
影帝畢竟是影帝,叢來一個剛剛紅火起來的小花,這種绯聞炒不了太熱,尤其是叢來人前人後溫良恭儉讓地稱呼宮鄭宮老師,一副人蓄無害小綿羊的迷妹嘴臉,弄得粉絲也不好罵她,甚至幾家應援會菊苣的微博她也會冒泡出來點贊……這種“親密”互動,更是讓叢來博得一片好評。當然,罵聲也有,但是叢來心大,從【土匪衣衫薄】那裡繼承來的厚臉皮和良好心态依然被她發揚光大,選擇性失明……
叢來約陳加一去吃火鍋,她戴着口罩大大方方地走進店裡,進了包廂她才發現,這不是兩個人的飯局……
“叢小來!我去,咱們倆都多久沒見啦!”陳加一興沖沖地跳起來擁抱叢來,“不過你是不是又瘦了啊?演個大唐美人也沒見你豐腴起來啊……”說着還往她寬松的大T恤領口裡掃了一眼。
叢來見她也不避忌那個男人,一味道繼續瘋瘋癫癫,自己也摘下口罩,沖那男人笑了笑,“這位兄台是你骨肉親戚還是……”
“我學長,彭木森。”
叢來斜乜了一眼眼角都開出朵大菊花的陳加一。這貨風流成性,見一個愛一個這話放她身上可絕對不是誇張手法,因為這陳加一喜歡一個男孩子的理由總是千奇百怪的……
小來,你看那個,笑容迷人對不對!
叢來,他他他,你看,是不是背影很孤獨很清高!
叢小來,你看那個男生腦袋的形狀是不是很可愛!
叢來……!
叢來……?
叢來的前半生時時充斥着這樣慘無人道的叫聲,這會兒見她面上飛紅的意思,突然感覺有點微妙。“學長啊,那彭學長,您是什麼專業啊?”
“小來,他也是遊泳!你說是不是很巧?隻不過跟我現在的花遊還是不太一樣啦~”
“哦?很巧呢。”叢來眯着眼笑。巧個屁!巧的不是他是你一個學院的學長,巧的是為什麼千裡迢迢他跟你到這兒來吃飯!“那,彭學長,這段時間一直跟加一一塊集訓啊?”
“對啊!他是教練的得意門生,現在在做助教呢!”
“這樣啊……加一,”叢來轉過頭,“前些天去大連做什麼?”
陳加一樂呵呵望着叢來,“彭學長家是大連的,想着反正有幾天假,我讓他帶我去玩玩。”
“喲,這都見家長了?”叢來好笑不笑地望着彭木森。
“叢小姐,”彭木森留着一頭利索的毛寸,看起來很是荷爾蒙滿滿,“咱們有話直說。我跟加一在交往,因為她見過了我的父母,所以我答應也來見見她的家人。她提出的第一個人,就是你。現在看來,你很稱職。”他不笑地講着一個冷笑話——一個隻有陳加一能笑出來的冷笑話。
“不用跟我報備,”叢來聳聳肩,“這些年她天天招蜂引蝶的我都習慣了。隻是有一點,木林森,”叢來正色望向那個學長,“我不信空口無憑的東西,反正說這些話的你也不是頭一個。隻是有一點我話放在前頭,我今年二十一,十年前認識加一的時候就替她揮拳頭打架,十年後,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報複人也絕對不是動動拳頭……那麼簡單了,你說對吧?”
彭木森望着她,還是不肯笑:“對是對,但你未必有那個機會了。”
“呵,那最好。”叢來笑得有些無力。
陳加一偷偷抿嘴,“你看,我就說了吧,哪怕是跟我爸媽比起來,小來這關也是最難過的,觀察期也是最長的。但隻要小來不同意,我就是再喜歡你也不行的!”陳加一挺直腰闆,賣萌生氣。彭木森終于笑了一笑。
之後飯桌上的氣氛就歡快多了,叢來也是反應過來,原來陳加一說的奧運會也不是信口開河。
“是嗎?隻要這次拿第一,你就也能去了?”叢來又驚又喜地瞪大眼睛。
陳加一開心地點點頭。
“加一……”叢來忽然想要哽咽,眼眶一酸差點沒哭出來。
“小來,如果我這次能進奧運會的隊伍,你去看我比賽,好不好?”
“說什麼呢!北京那場比賽是哪天,我一定去!”
“不要,小來,等我赢了這場再說!”陳加一這話是跟彭木森四目相對裡含情脈脈地說的。
那是一場公開賽,規模不大陣容卻不小,各個國家都有一些新秀選手通過這個比賽來獲取奧運會的入場券。陳加一謙虛了,封閉集訓了半年,雖說最終陣容還沒定下來,但領隊對她青眼有加是大家有目共睹的。陳加一之所以那麼想赢,是因為她跟彭木森打了個賭。彭木森在确定關系之初就跟陳加一表白過,他覺得做個教練也是很好的事,而且也方便他從競賽遊泳轉進花遊方面,陳加一不肯,彭木森的教練也不肯。所以才有了這場比賽,隻要陳加一赢了,彭木森就聽她的。
陳加一告訴了叢來這些,可并沒有告訴她究竟哪天比賽,叢來信守約定,不去打聽。該來的終究要來,那天叢來在上海趕通告,剛剛收工就接到了陳加一的電話。
那頭頓了很久,叢來也不催,直到——“叢來,我想跟他結婚。”
叢來了然一笑,陳加一輸了,一敗塗地的那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