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緩緩擡眸,斜睨向又是點頭又是哈腰的米永逸,語氣慵懶低沉,“?33??這個女兒,之前已經賣給了桃花苑,而老子,是從桃花苑贖了她,所以,跟你一點關系都沒有。”
“這可不行!”米孫氏眼見有利可圖,立即站到丈夫那邊,作勢幫腔,“我們家好好一個大姑娘……”
“老子之所以叫你們上來,就是想明明白白的告訴你們,從今往後,她就是老子的人!要賣要打要罵,都是老子說的算!誰要是再敢打她的主意,老子就把他扔到河裡喂王八!”
眼見米永逸和米孫氏還要糾纏,男人寒臉一甩衣袖,旁邊不遠處的一張桌子,霎時四分五裂,化作了片片碎木闆!
樓上衆人瞠目結舌,下巴都快掉地上了。
米永逸和米孫氏驚駭止口,心中雖懊惱不堪,但嘴上卻不敢再多言。
“義士!”米劉氏撲通跪在了地上,滿面哀求,“不知這位義士買了小女是何打算?小女還年幼,實在是……”
男人皺眉,語氣已不似方才那般粗蠻,“你起來就是,稍等片刻,帶她回家去吧。”
米劉氏怔愣,一衆人面面相觑,連豔娘也不解的轉頭看向他。
手指輕點,米蘇的舌頭恢複靈活,隻是身子還不能動,她的眼睛裡難掩驚疑,“大叔究竟是什麼意思?”
男人把手伸向豔娘,豔娘稍怔,随後,就明白了他的意思,把手裡的金鈴遞了過去。
男人細細把玩着那個精巧小玩意兒,不悅開口,“大哥今年才二十二歲,怎麼就老成大叔了,再敢亂叫,老子真敢一口吞了你!”
米蘇盯着那個泛着青青胡茬的下巴,難以置信的再度發問,“你要救我?”
“老子看起來就那麼像壞蛋嗎?瞧瞧你那副懷疑的樣子,以為老子要買你回去當暖床丫鬟啊!”男人高聲粗吼。
米蘇沉默良久,才鄭然開口,“謝謝,三千兩銀子,我一定會連本帶利的還給你。”
男人盯着那雙堅定小眼神兒,再也繃不住的笑了,還笑的前仰後合,“好!一言為定!老子等你還錢!”
米蘇蹙眉不語,她聽出了那難掩的譏笑之意。
是啊!三千兩!自己到哪裡去弄這三千兩呢?
腋下又被點了一下,她身子一松,剛要離開那個健碩身體,腰上卻又是一緊。
擡眸間,那張俊朗面龐已經緊貼到她的鼻尖處,她不禁一窒,抿緊了雙唇。
“蘇蘇,乖乖回家去,等大哥睡飽了,就去找你。”柔柔一叮囑,男人又提起大嗓門,“給老子把消息傳出去,自今往後,蘇蘇就是老子的女人,誰都不許靠近她!”
米蘇驚惑不解,“你這話是什麼意思?你不是說……”
“老子是說不會把你當暖床丫鬟使喚,可是,你的賣身契卻還在老子手裡,沒把它拿回去之前,你都是老子的人。”男人邪肆的笑,伸手抓過那隻白嫩小手,把金鈴塞了過去,“趕緊回去把傷養好,誰要是再欺負你,就來這裡找豔娘。”
手臂一松,米蘇站了起來。
“蘇蘇!”米劉氏哭着撲向女兒。
“娘……”米蘇看到母親狼狽的樣子,鼻子一酸,眼淚險些滑落。
男人起身,大大伸了個懶腰,伸臂摟過豔娘的肩膀,搖搖晃晃向房中走去,“奶奶個熊的!好好一個覺,被攪得七零八落!”
豔娘媚媚的笑,手臂自然的環上他的腰。
米蘇瞥眸看去,旋即就收回視線,攥緊手心裡金鈴,低聲道:“娘,林生,咱們走。”
林生癡癡傻傻,跟在母女身後往樓下走去,雙眼空洞的瘆人。
米永逸還想跟老鸨子纏磨,老鸨子朝那幾個大茶壺丢去了個眼色,幾人立即不客氣的向前揮着棍棒送客。
米懿一步三回頭,一雙眼睛恨不得鑽進屋裡去,再好好看上那男人幾眼。
那樣的豪氣,那樣的粗犷,那樣的英俊,攪亂她心中一池春水,已然泛濫成災。
出了桃花苑,米蘇看都不看那些看熱鬧的人,攙着母親就向石橋東走去。
“夫人,二小姐……”薄薄細細雨霧中,林生呐呐開口,聲音飄忽無根。
米蘇止步回身,伸手去拉扯他的衣袖,“快些跟我回家去,額頭都磕破了。”
林生躲閃着她的手,也不與她對視,凄苦的笑了笑,“二小姐沒事就好,米店裡還有活要幹,我就先回去了。”
“林生,現在哪裡還有什麼夫人、小姐,我娘拿你當兒子看,咱倆又是一起長大,你比我還小一個月,以後别再這麼叫了,就叫名字,或是叫姐。”米蘇掏出一塊白淨手帕,向他額前傷口上按去。
聽了米蘇的話,林生的臉色又晦暗了些許,他忽的一把從她手裡奪過那塊手帕,轉身拔腿就跑。
米蘇向前追了兩步,眼見那個瘦弱背影眨眼間就消失在五顔六色的油紙傘中,無奈的歎了口氣,扶着米劉氏繼續往家中走去。
少年眼前一片氤氲,被雨水打濕的破舊薄衣緊貼在身上,大力起伏着的兇膛上可以清晰看出根根肋條骨。
轉身躲進一個僻靜小巷子,他立即蹲地捂面痛哭,淚水、雨水、血水沾染了那方潔白手帕,髒污的像條爛抹布。
他卑微,在心上人面前,卑微到了塵埃裡。
她是天上最潔白無暇的流雲,而他,就是地上那随意任人踐踏的爛泥巴。
米永逸說的沒錯,一個家生奴才,敢對主家小姐動那種念頭,就是癞蛤蟆想吃天鵝肉!
眼看着米家極速敗落,他表面恐慌,心裡卻偷偷生出興奮與喜悅,或許,或許這樣,就能拉近雲與泥的距離。
于是,他咬牙死撐着,即便不要工錢也要待在那裡做個“忠仆”,直到米永逸把他當成累贅趕出了家門。
他不敢走遠,不敢離開青衣鎮,哪怕,哪怕每天隻能遠遠看上她一眼,心裡都是歡喜的。
他在等待,等待着她被生活徹底壓垮的那一日。
他堅信,到那時,她一定會順理成章的投入自己懷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