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夜沒合眼。
清晨,沈莫沉從夢梵屋裡回來,即使他是輕輕的帶上門,淺眠的我仍能感受到他。
他輕帶上門,如風一般走到躺椅處,安然躺下,閉目養神。
我似睡非睡,好似清醒又好似迷糊,随後因困倦襲來,陷入深眠。
……
鼻尖飄來四溢的花香味,濃烈卻不刺鼻,我睜開眼。
刺眼的白光一瞬間侵襲視線,我不得不多眨幾次眼來适應,身旁的人輕聲攀談着。
“你就這麼确定?”綿柔女聲。
“嗯。”聽到沈莫沉輕聲應着。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女聲擡高音量,轉而顧及到“熟睡”的我,又壓低了嗓音,“她死了……十幾年前就死了……我親眼所見……”
“可不可能,”沈莫沉拉長音調,“還得看你了。”
語畢,二人便再也沒發話,空氣沉澱下來,我睜開眼看向聲音源方向,發現二人皆皺着眉頭,一臉深意的看着我。
看着橫躺在床上,剛睡醒渾身邋遢的我。
女人是夢梵。
渾身不自在。這個女人,上次見面還想殺了我,我在腦海裡想象過許多種再次見面的場景,例如她氣紅了眼撲過來便想将我動脈咬斷,再例如我苦口婆心以口舌說服了這蛇蠍美人放下屠刀立地成佛……這些都沒有,隻剩下尴尬的我,以及淡然的她。
而面前的兩個人,是昨晚我所撞見的兩個人沒錯,我不由得覺得十分緊張和尴尬,同時一陣羞恥心上泛,随即羞紅了臉。我低下頭,不敢再多看她們半分,好像該羞恥的人是我而不是她們。
“你自己看看吧,”沉默良久後,沈莫沉松開環抱的手臂,攤攤手說道。
夢梵雙唇緊抿,朱眉緊鎖,傾城的臉蛋上多出許多分憂慮,一個點頭,示意沈莫沉出去,她要和我單獨相處。
沈莫沉回敬一眼神後,大步踏出房間,輕輕帶上門。
剛睡醒的我意識還未清晰,但對于夢梵的恐懼卻是出自本能,沈莫沉剛把門帶上的一瞬間我就蹭的跳了起來,朝門口狂奔。
“等……等等我啊沈莫沉!”
“雲蘇兒。”夢梵站在原地,與我相隔半間房的距離,她冷靜又輕聲的喚着我。
我的心忽的軟了下來,好像,今天的她沒那麼可怕吧。我立定,回頭,怔怔的看着她。
這才注意到,今天的夢梵穿着一身素衣,乳白色的衣衫上罩着一件雕花白紗,烏黑秀發以金色發髻别住。這不是她的風格,這與深愛紅色的她大庭相徑,但,這身淨白并沒有同她想排斥,相反,很适合她。
于是我壯起了膽,眼神鎖定着她,緩緩走近,她的眼神似乎有些閃躲,與上次在閣内瘋狂的她完全不同。
大概是内疚于對我下蠱吧,我這樣想着。
“夢梵……”我開口,卻不知要說些什麼,“你……還好嗎?”
她微怔,随即嘴角上揚,笑了起來。
“哈哈哈哈!”她笑的幅度越來越大,面目變得猙獰,“絕對不可能!你這渾身中原味道的女人!怎麼可能……怎麼可能……”
她放肆的笑着,說着莫名其妙的話語,說着說着笑聲漸弱,她一手捂着臉,從指縫間死死盯着我。
不可能?有什麼不可能?我這渾身中原味道的女人有什麼是可能的?我被她說得混亂,腦裡淨是各種胡亂的猜測。
我一陣發慌,好像,今天的夢梵還是很可怕啊,而且胡言亂語完全不知道說些什麼。靠近她的步伐停下了,我下意識的後退。
“夢梵,我沒有和你搶男人,我隻是跟着沈莫沉來找你,解決我臉上蠱毒的事情。”在與她保持安全距離後,我意識清晰的說了起來。
“蠱毒?”她停止大笑,放下手,“我看看。”
說罷,她快步走到我跟前,濃烈花香撲鼻而來,刺激到我的鼻腔,瞬間被一團香氣包圍,有些暈眩。她纖細的手指忽的捏住我的臉,臉部的肉因為手指擠壓而擠到一起。
她的指甲很尖銳,是的,可以用尖銳來形容,甲面上塗着豔紅的蔻丹,在淨白紗衣中若隐若現,尖銳而鮮紅的,如同刀子一般,我身怕自己轉臉間臉就被着豔紅指甲割破,我被吓到了,卻不敢動彈。
“嗯……”她臉湊近,哼哼着,似乎在思考。
柳葉眉,上翹的眼角内是兩顆深褐到發紅的明珠,薄而細長的嘴唇微微抿着,臉部線條很是流暢,像是用刀子精心雕刻過一般,好一個毒蠍心腸蛇美人。
近距離的看到她的臉,我還是被她傾城的美貌驚豔到了。人說冷豔美人隻可遠視不可亵玩焉,而現在,這美人與我距離可不足一尺。我咽了咽口水,滿是緊張。
“這毒……”片刻,她放下捏我臉的手,并退出半步的距離,垂下眼,欲言又止,“你有沒有聽過北方異族的故事?”
“啊?”我大驚,異族被滅之事,在中原人人聞之喪膽鮮有主動提起的,夢梵作為異族遺留血脈,竟敢在一中原人面前坦然提起,她就不怕暴露自己?不怕我是貪圖名利之人将她賣了?
“我告訴你吧。”她擡首,又退出了半步,“這蠱蟲是異族所獨有的,以百毒為食,常人中蠱必死無疑,但也有個例外。”
“什麼例外?”我趕緊接着問下去。我沒死,我大概就是那個例外吧。
“……”她頓了頓,冷冽的目光掃視着我,然後垂首閉目,“族内人就是例外。”
“啊?”我的内心竟毫無波瀾,不解她所說的,再次追問,“可我并不是族内人啊,況且,族内人的體質與常人區别很大嗎?我自小養在深閨,怎麼可能跑到你們北方異族去當個族内人呢?”
她擡首,肅目,眉頭緊鎖。
“十幾年前,中原人有組織的來到我的家鄉大開殺戒,死的死,被抓的抓,父親母親将我硬塞進泡制藥物的藥缸中我才得以幸存,我在這缸裡呆了足足七天。”她說着,癱軟的一倒,重重的倒在柔軟的圓床中央。
柔軟的皮毛棉被包圍着她,她一襲白衣與床融為一體,烏黑的秀發因為下墜的重力而散開,她膚色淨白,腿部也露了出來,畫面十分豔美。
“我很遺憾……”我輕聲說着,不自覺的走到床邊坐下,心疼的看着她。
“你不問我怎麼出來的?”她閉着眼。
“你怎麼出來的?”我順勢問,雙手早已揪心的拽緊了被角。
“變成魔鬼了,自然就出得來了。”她笑了笑,說。
“可這與我中蠱有何幹系……”
“幹系……”她重複着,睜眼,嘴角上揚,眸子裡盡是嘲諷的笑意,“幹系可大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