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先前那些術道中人如何冷嘲熱諷,盛天華都充耳不聞、古井無波,偏偏葉森的一句威脅讓他變了臉色。
盛天華幾次想要接過話頭,卻拉不下臉來當衆對兩個小輩服軟,隻能一個勁兒地給盛義打眼色,希望他能出面服輸。
如果真是盛義在場,或許還能有轉圜,可他身後站的,是柳幻。
柳幻上前一步,冷聲喝問道:“你們兩個什麼意思?真當正氣門無人不成?”
柳幻說完還不過瘾,轉身指着一衆術道中人:“你們一個個裝什麼正人君子?裝什麼義憤填膺?平時哪個沒做過男盜女娼的勾當?現在出來落井下石,簡直讓人惡心!”
“逆子……住口!”盛天華晃了兩晃,幾欲昏厥。
“哈哈哈哈哈……”有人狂笑道:“正氣門好門風,好正氣,郭某算是領教了!郭某……”
那人話沒說完,遠處的韓笑笑已經冷聲開口道:“你們有什麼恩怨出去解決,不要幹擾法場。”
“哼!姓盛的,咱們後會有期!”姓郭的冷哼一聲,轉身離去。
在場之人一瞬間走了大半,我也扶住檀越:“我們走,還要給小九下葬。”
檀越一言不發地跟我走出一段距離之後,遠處才傳來了盛天華聲嘶力竭的怒吼:“畜生!你想害死盛家,害死正氣門嗎?我打死你!”
“少爺快跑!”
“啊――”
我不用回頭也知道,柳幻肯定是趁亂跑了,說不定臨走之前還撂倒了幾個人。這麼一來,“盛義”短時間内不會露面,正氣門也會陷入尋找盛義的麻煩當中,等于為我們的掃尾争取了不少時間。
我和檀越帶着棺材匆匆離開刑場之後,就跟葉森、肖塵言分道揚镳了,等我們到了火葬場附近,才悄悄把小九給放了出來。
檀越看見小九之後,第一件事兒就是按在地上一頓猛踹:“馬上給我滾回家族,再敢出來,小心我剝了你的皮!”
小九嘻嘻哈哈地道:“三哥,你也别生氣,咱怎麼說也風光了一回不是?我走了,你們保重……”
“回來!”檀越冷着臉扔給小九一個包裹:“你已經死了,這是你的新身份,還有人皮面具。路上少惹事,趕緊回去,不許耽擱。”
小九剛要說話,我卻忽然聽見有人接近:“什麼人?”
“是我。”
我看見從暗處轉出來的韓笑笑,不由得凜然一驚,馬上做出了戒備的姿勢。
“不用緊張。”韓笑笑淡然道:“你以為,你們那點兒計劃,能瞞過師尊的法眼嗎?要是沒有他暗中掩護,你們早就被留在法場了。”
“嗯?”我不由得愣住了:“宮政是什麼意思?”
韓笑笑冷聲道:“師尊做事,自然有他的用意。倒是你們憑空給他添了不少麻煩。”
韓笑笑欲言又止之後才沉聲道:“你們隻要知道,師尊不是什麼賣國求榮的人,就夠了。”
“放屁!”我大怒道:“不是他賣了九龍劍?不是他逼七爪蛇跳釘闆?”
韓笑笑大怒道:“九龍劍的确是師尊賣給了洋人,但是這其中另有緣由。跟三個大少打賭、雇人截殺你們的,是盛義。如果不是師尊派我暗中保護,你早就死在柳幻手裡了。”
韓笑笑不等我說話就搶先道:“你們自己想想,盛義已經派人封鎖了消息,七爪蛇、楚九瑟他們怎麼會及時出現在碼頭?還不是我師尊暗中派人通了消息!七爪蛇的死,不能怨我師尊。當時盛家步步緊逼,一旦師尊袒護你們,所有計劃都會前功盡棄。”
“嗯?”
韓笑笑的話雖然有些強詞奪理的味道,但是大部分都是事實。
盛家和宮政的确是兩條線,宮政利用盛義對我們下手的機會,提前取走了九龍劍。一直在跟我們周旋的人,隻有盛家。
不過,七爪蛇的死,我卻不能認同韓笑笑的說法。這筆賬,我早晚要跟宮政好好算算!
我白了韓笑笑一眼:“宮政似乎不需要向我解釋什麼吧?他會讓你專程來給我解釋?”
現在回頭想想宮政的所作所為,确實有不少前後矛盾的地方。如果說,他迫于壓力才幾次妥協,倒也能說得過去,但是仔細回想的話,其中有些關節還是說不通。
最重要的是,宮政即使有什麼計劃,也不需要跟我一個小人物解釋什麼。這些事情不由得我不去懷疑。
韓笑笑摘下身上的挎包往我這邊扔了過來:“這是師尊給你的補償。”
“這是……”我下意識地打開一看,包裡竟然裝着九龍劍的劍柄和一本秘籍。
我心電急轉之下,又把包裹扔了回去:“無功不受祿。這麼大的禮,我可受不起。”
韓笑笑反手一掌把包裹打了回來:“這些東西,你必須收下。我師尊說過,你用好劍柄,學好秘籍,将來才有找他報仇的機會。憑你現在這點傳承,就是讓你再連上百年也不是他的對手”
“那我就……”我的本意是想說:那我就更不能收了,誰知道這裡面有沒有貓膩。
可是我的話還沒說完,就聽見有人在我耳邊傳音道:“收下!”
唐向晚?給我傳音的人是唐向晚。
我聽出對方的聲音之後,立刻改口道:“東西我收了。你轉告宮政,我期待跟他刀兵相見的那一天。”
“哼!”韓笑笑冷哼一聲,頭也不回地飛身而去,看樣子是被我氣得不輕。
韓笑笑離開之後,唐向晚就從附近走了出來:“我讓你收下,是因為秘籍對你有好處。宮政的眼光一向不差,而且最懂得因材施教,他的弟子個個出色。他給你的秘籍,肯定最适合你用。”
“那劍柄又是怎麼回事兒?”我疑惑道:“宮政不會吃撐了吧?”
唐向晚搖頭道:“這點我也很奇怪……詩聖宮政,名列當世高手,但是很少有人知道他還有一個綽号,叫邪儒。這個人雖然出身儒術一脈,卻是滿身邪氣,有時候,為了他心中的正義,不擇手段。不過有一點可以肯定,他骨子裡是正的。”
我不由得揚眉道:“酷吏!”
我聽老核桃說過,儒術一脈中有一個極為偏門的流派,專修酷吏之道。
酷吏最大的特點就是執法無情,為達目的不擇手段,有時候甚至可以犧牲無辜。史上有名的酷吏,往往頗具争議,究竟是正是邪,沒人可以妄下定論。
宮政的種種做法,确實有幾分酷吏的味道。
唐向晚擔憂道:“可以這麼說吧。你被他盯上了,也不知道是福是禍。”
我不以為然地道:“是福不用求,是禍躲不過。到時候再說吧!”
“真不知道你是精是傻。”唐向晚白了我一眼:“你最近不要露面,回去好好學學秘籍。”
“知道了。”
事做完了,我也松了口氣,趕緊去把盛義的屍體火化了,又花高價買了一塊墓地,葬了假骨灰盒。總算把事情做了個全套,才離開了天津。
直到我離開時,才覺得好像有什麼事情沒辦。具體是什麼事情,我一時半會兒也沒想起來,幹脆就不去想了,安安心心地回了人間堂。
沒曾想,我剛進房間不久,就被人一拳頭打昏了過去。等我醒過來之後,覺得自己左眼疼得厲害,伸手一摸,眼睛下面有血,好在眼珠子還在。
到底怎麼回事兒?
我剛從床上坐起來,就看見床頭上坐了一個模模糊糊的人影:“柳幻?”
柳幻笑道:“我來兌現我的賭注。上回說了,輸了就給你一部眼功。‘神魔血瞳’不能外傳,所以隻能先把你打昏,再給你做一個出來;當中殺人、制敵的功夫,我也不能教給你。當然,如果你不怕被青丘一脈聯手追殺的話,我也可以傳授你更高深的眼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