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和尚話一出口,包括李緣在内都變了臉色。
從古至今,侮辱敵人妻妾者,要遠遠多于正人君子,有人甚至以侮辱對手妻妾為榮。
石和尚等于在說,檀越落入敵手一月有餘,誰知道他們當時發生過什麼!
冷長老厲聲道:“你敢侮辱少主?”他話音一落,一道道殺氣立刻從邪異樓方向沖天而起。
葉森冷森森地說道:“我看你是活夠了吧?”财神衛的金衫掌櫃也不動聲色地圍住了大覺寺僧衆。
石和尚明知道群敵環視,卻不以為意地說道:“老衲隻不過是在闡明事實。難道堂堂邪異樓連一點兒事實都不肯正視嗎?”
石和尚這番話不僅極為刁毒,而且包藏禍心。
對檀越,他在大庭廣衆之下質疑檀越是否遭人侮辱,就算将來能夠澄清,也一樣有人會拿這些事大做文章。檀越心高氣傲,能忍受這些流言蜚語?他是要逼死檀越,徹底斷絕青丘血脈。
對我來說,如果解不開這個心結,一旦生出心魔,修為不但會停滞不前,甚至可能走火入魔,成為廢人。
對青丘,他們敢拿一個被侮辱過的女人出來威脅我,一旦挑撥出了我的怒火,不顧一些發動總攻,青丘将會徹底華為烏有。
石和尚僅僅用了一句話,有可能就會一箭三雕。
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到了我的臉上,很多人想要說話,卻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不過,這樣也好。如果我身後的人真的亂成了一團,七嘴八舌地出謀劃策,下面的事态有可能會一發不可收拾。
我緩緩擡手按住牆頭,聲音中的冷意,就連我自己都覺得刺骨:“他說的是真的嗎?”
李緣微微一愣之後,開口笑道:“真與不真,得看你怎麼想!我現在問你,如果我真占有了這具軀體,你還會強攻青丘嗎?哈哈哈……”
李緣把檀越給攬在懷裡,肆無忌憚地笑道:“李孽,真愛就是不離不棄,哪怕這具身軀已經千瘡百孔,也應該視如珍寶,不是嗎?”
李緣的聲音陡然提高:“你問問你身後那些吳氏子弟,我說的,對與不對?”
石和尚毒,李緣更毒!他不僅要逼我自亂陣腳,逼我走火入魔,甚至想要逼我和吳氏動手。
青丘吳氏,一向相信真情。我帶兵殺入青丘,在感情上,他們會同情、會認可;如果我在這個時候做出其他判斷,吳氏說不定就會跟我當場反目。
動手的結果是什麼?
我殺青丘四姓,檀越不會如何;我若屠盡吳氏,跟檀越之間就會不同戴天。
吳氏,偏偏在這時出現了騷動。
李重陽當機立斷道:“來人,看好青丘雜姓。誰有異動,格殺勿論!”
葉森微微一愣之後,也跟着厲聲喝道:“财神衛,按此執行!”
“人間堂準備!”唐向晚冷眼看向亦邪:“你的毒藥,現在也需要風吹?”
“不用,當然不用。”亦邪尴尬一笑,悄悄推開了一個瓷瓶,濃郁的蘭花香氣瞬間飄向了人群。
“住手!”我回頭怒喝道:“把你的毒藥給我收起來,現在用不着這個!”
亦邪對我比了一個抱歉的手勢,趕緊收起了瓷瓶。我緊盯亦邪,道:“你的解藥呢?把解藥給我。”
“在這兒!”亦邪毫不猶豫地拿出了解藥。我向異邪樓精于用毒的長老使了一個眼色,後者接過解藥聞了一下,向我微微點了點頭。
我這才轉向李緣:“李緣,我現在要知道檀越無恙!”
李緣似笑非笑道:“無恙如何?有恙又如何?”
我的聲音陡然一沉:“我剛才就說過,檀越無恙,青丘必留一脈;檀越少了一根毫毛,青丘寸草不留。這是我最後一次問你。”
李緣把檀越狠狠地攬在懷裡:“現在,還需要我解釋什麼嗎?”
我怒吼道:“通知炮營,調轉炮口,給轟平了青丘!”
我号令一出,所有人都愣住了。杜渺最先反應了過來:“李孽,你瘋啦?檀越還在裡面!”
“滾開!”我毫無征兆地一掌拍飛了杜渺,抓起話筒怒吼道:“調整炮口,開炮,把所有炮彈打空為止!”
“請指示方位,請指示方位……”話筒中的聲音戛然而止――是葉森一刀砍斷了話筒後面的電線。
葉森紅着眼睛喊道:“你他麼瘋啦?就算拼命,也不能炮轟青丘啊!财神衛跟我走,賠上所有人的性命,也得攻下……李孽,你幹什麼?”
我趁葉森不備,忽然出現在了葉森背後,手中的匕首一下頂在了葉森的咽喉上:“财神衛,給我鎮壓吳氏騷亂……否則,我要了他的命。”
“李孽,你醒醒……”口中滿是鮮血的杜渺掙紮着爬了起來:“不要沖動,你會後悔終身的!”
“哈哈哈哈……”我含淚狂笑道:“不會有以後……今日之後,天下沒有青丘,也再沒李孽!”
我一手逼住葉森,一手拿出随身對講機:“炮口左移四十五度,彈着點延伸一百五十米,開炮――”
我話音一落,吳氏頓時爆出一陣海嘯似的怒吼:“住口――”
“保護三小姐……”
李重陽也勃然大怒:“給我殺――”
石和尚哈哈笑道:“動手,屠盡青丘狐妖!哈哈哈……”
“住手――”唐向晚帶着手下迅速插到兩撥人馬中間:“都給我回去!吳氏異動,别怪我出手無情!但是,隻要他們不動,誰敢無故屠殺吳氏,先過我人間堂這一關!”
亦邪冷聲笑道:“諸位若想要試試在下的奇毒,不妨上前一步。”
雙方正僵持不下時,炮彈劃破長空的尖銳嘯聲已經從我們頭頂急略而過,多數人還沒來得及回頭,遠處就傳來了一聲地動山搖般的巨響。
我的身子跟着猛烈一震,握住刀柄的右手也跟着顫動了起來,葉森的脖子甚至被我一下割破了表皮,鮮血順着刀鋒淋漓滴落時,碎石傾落的轟鳴也蓦然而起……
祖城背後的山體被炮火削開了一段缺口,山上斷木烈火狂燃,山下石塊狼藉四野。
這一炮雖然沒打到祖城的城頭,但是距離城牆也不算太遠,站在城上的青丘子弟直到現在還雙手抱頭,趴在地上。幾個長老雙手扶着城垛,才勉強沒讓自己跪在地上。
李緣臉色蒼白地往我這邊看了過來,檀越和陵雲幾乎攤在了他的懷裡,要不是李緣還沒松手,說不定兩個人早就堆在地上了。
假的,就是假的。真正的檀越、陵雲,哪怕炮彈就落在自己身邊,哪怕親眼看着有人被炸得血肉橫飛,也不會皺半下眉頭!
整個青丘一時間寂靜如死,除了凜冽山風,隻有話筒裡的聲音還在呼叫:“彈着點是否正确,是否正确……是否調整?”
我面無表情地把對講機挪到了耳邊:“調整……”
“等等――”
我剛剛說了兩個字,青丘的一個長老就聲嘶力竭地喊道:“不要沖動!檀越沒事兒,我敢發誓!按照青丘祖訓,青丘女子出嫁之前,必須是完璧之身,否則,會受到族規嚴懲。你相信我,相信我!”
我毫無表情地看了對方一眼:“彈着點向後移動一百米,持續地毯式轟炸。炮彈不空,不許停!”
“你瘋啦?”青丘長老一下跳了起來:“我說的全是真的!不信,你可以派人過來檢查!真的!”
“不需要……”我最後看向李緣的那一眼中,已經毫無生氣。
往往,心如死灰的眼睛,比起殺氣四溢的眸子,更讓人心驚膽戰。一個死志已決的人,不知道會做出什麼瘋狂的舉動;尤其是已經被刺激發瘋,還手握利器的人,就更不知道會出現什麼後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