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凝神看着宮政,想要看出他臉上的變化。他會不會就是我的師兄?可他對老核桃的稱呼,又不像是弟子稱謂師父。他究竟是出于什麼目的?
我沉默了片刻才開口道:“既然你抛出了八仙金骨,卻控制不了。你不覺得這是個笑話嗎?”
宮政道:“如果沒有楚青丘,我的計劃會是笑話?”
宮政咬牙道:“術道之上,數百年來無人成聖,八仙金骨正好是成聖的一個契機。按照我的計劃,就算伐天盟聚齊了金骨,也不可能是鐵闆一塊。所有人都覺得自己有成聖的資格,所有人都在打金骨的主意,這樣的聯盟,可能同心同德嗎?我有足夠的把握把他們引出來,各個擊破!”
宮政的計劃,确實可行。
我和伐天盟的人雖然沒有太多接觸,但是幾個代表人物,我卻都已經打過交道了。
盛成王,唯我獨尊,而且生性多疑;藍靈兒、曲末,心高氣傲,普通人難入他們法眼;楚青丘,雖然看似彬彬有禮,但是卻在處處算計,為達目的,任何人都可以被當做棋子。這樣的組合,的确難成大事。
但是,盛成王帶着金骨出現在輪回地宮的事情,卻又讓人極為費解。按照常理,伐天盟、賞罰殿大戰正酣,八仙金骨作為頂尖戰力,不應該輕離戰場。
可盛成王卻偏偏把它們帶到了地宮,而且一下帶來了三具。這不得不讓我懷疑,有人在故意分化八仙金骨,甚至在擺弄盛成王。
盛成王的權力欲極為強烈,對聖王之位志在必得,他不掙到伐天盟主,會輕易罷手?既然他已成了盟主,就更不應該離開伐天盟!他若不是被人愚弄,成了棋子,又是什麼?
我沉聲道:“現在,伐天盟是誰在住持大局?”
“楚青丘。”宮政的說法證實了我的猜測。
宮政道:“我猜測,楚青丘從多年之前就在布局伐天,他的預謀可能比雲破天還要早,甚至,雲破天舉劍伐天還有他的影子。否則,他不可能在短短幾天之内就整合了整個伐天盟,号令群雄。”
我瞳孔猛然一縮,宮政的說法有九成以上是真的。真正的智者在謀劃一件大事,可能會用幾年,甚至幾十年的時間布局,沒有這種耐性的人,不配談什麼運籌帷幄、征天鬥地。
楚青丘先前一直隐居幕後,直到最後一刻才露出獠牙。全力出手的楚青丘必然兇猛至極,賞罰殿隻怕要支撐不住了。
我沉聲問道:“這麼說,賞罰殿大戰失利了?”
“不錯。”宮政苦澀道:“賞罰殿連連失利,精銳弟子死亡過半。現在楚青丘已兵臨城下……所以,我不得不過來找老殿主主持大局。”
我搖頭道:“義父已經仙去,你走吧!”
“不可能!”宮政反駁道:“老殿主英雄蓋世,怎麼會輕易離去?我不相信!”
“你不信,我也沒辦法。”我沉聲說道:“義父與雲破天決戰,傷及根本,不久之後就離開了塵世。如果你有心,就給義父上柱香吧!”
宮政的臉色來回變換了好一會兒,才沉聲道:“我要見見老殿主的仙蛻!”
“放屁!”我勃然大怒:“宮政,要不是看在你跟我義父還有一段淵源的份兒上,我現在就殺了你!當着我的面說要開我義父的墳茔,你以為我不會殺人嗎?”
宮政平靜地說道:“如果老殿主真的仙去,我願自刎墳前,向老殿主謝罪。如果,老殿主沒走,還請他出來主持大局。賞罰殿不能毀于一旦啊!”
“滾――”我怒喝之間,手指路口:“立刻滾!你再不走,我就讓你走不出八門嶺!”
宮政沉聲道:“既然這樣,我隻能得罪了。我現在距離墳茔不足五米,隻要我帶着必死之心出手,你就算有通天的本領,也攔不住我。”
宮政說的沒錯,他如果不顧及我的攻擊,甯可粉身碎骨也要出手劈墳,在我格殺他之前,他必然能一掌炸開墳墓。那時,說什麼都已經晚了。
我冷聲道:“我的确攔不住你。但是,我可以告訴你,隻要你敢碰墳茔上的一根草,我立刻帶着餓鬼門趕赴賞罰殿,在大殿門口開啟邪門,讓賞罰殿雞犬不留!”
“你敢!”宮政雙眉倒豎:“賞罰殿是你義父的心血!”
我殺氣四溢地說道:“賞罰殿能挖我義父的墳茔,我為什麼不能讓他們全體陪葬?”
“那我就先拿下你再說!殺――”
宮政揮掌之間,兩隻豎立的鐵掌交織成一片淩厲而冷酷的影像,閃幻不定地轟向我全身十二要害!
“找死!”我神色冷漠,身形“呼”的一聲貼向地面,幽靈似的轉向敵人右側,就在他猝而站起之際,雙爪狂飙旋回,五記殺招閃電般連續施出。
“好!”宮政已在瞬息間改變了四次方位,雙掌如雷轟雲滾似的逼到了我的眼前。我毫無猶豫地一掌接了過去。一連串的空氣爆裂聲中,宮政的掌式己緻完全擊潰;宮政魁梧高大的身形有如怒海中的一葉孤舟,歪斜踉跄地退出七步之外,雙瞳裡映出一股晦澀而無助的神色。隻在這一刹那,強弱已經明顯地分了出來!
我冷眼望着宮政急劇起伏的兇口和綿軟垂落的左臂,淡漠道:“我最後再說一遍,看在你對賞罰殿忠心耿耿的份兒上,我不殺你。你走吧!”
宮政倔強道:“沒見到老殿主之前,我不會走!”
我沉聲道:“隻要我再進一招,你大約就要屍橫就地,你還不走?”
“不走!我身受賞罰殿大恩,與其看着賞罰殿毀滅,不如先閉上眼!”宮政的嘴角上滲出了鮮血,顯然是内腑已經受到了嚴重震蕩。再打下去,他必死無疑。
死!
古往今來多少英雄都難以看破這一關,多少人傑都懼怯的一關。說來輕易,做起來又是何其沉重,何等艱難!
宮政為了賞罰殿已經不畏生死了!這一刻,我不由得佩服起了宮政的毅力。
我在内心深深歎息,口中卻冷漠道:“既然如此,我送你上路!”
就在我聲落的那一刹那間,宮政蓦然似瘋虎般猛沖而至,抖右掌,迳劈我天靈,斜切頸肩,雙腿飛起如電,連環不息地踢向我小腹丹田。在他的掌力中,早已傾注了全身所有的真力!
“給我死!”我暴怒之下,身形閃移半尺,雙爪上爆出的真氣在空中呼嘯而起,縱橫交錯的爪影有如鬼魅奪魂的利爪,直奔宮政的要害抓落了下去。
宮政掌腿猝然落空之間,我左手上成形的勁氣已适時地貫穿了他的右腿,右掌也在他身上連擊三下!宮政的身軀猶如被擊飛的枯木,帶着血線在空中連轉了數圈才摔落在地。
宮政飛在半空中的那一刹那,我本來應該全力進擊,再補上幾掌,直接了斷了對方的性命;而我卻在這個時候,收回了掌力,眼看着對方撲倒在滿地落葉上。這時,宮政的徒弟韓笑笑從遠處沖了出來:“師父!你沒事兒吧?”
“我沒事兒!”宮政在韓笑笑的攙扶下緩緩站起身來:“沒想到,短短幾年時間,你已經成長到了這個地步。徐稚柳說,如果沒有老殿主在,找你出山也能對抗楚青丘。我一開始還不相信,現在信了。你會跟我出山挽回大局對嗎?”
我搖頭道:“義父說過,讓我給他守孝三年,不能離開墳地一步。伐天的勝敗都跟我無關。你走吧!别等到我改變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