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冷眼看向常珂:“這是我們最後的底線。你好自為之吧!”
常珂抓起丹藥,張嘴咽了下去,才向我拱了拱手,轉身離開了大殿。
他前腳剛走,老三就惱怒道:“李孽,為什麼不殺了他?萬一他去告密,我們不就完了嗎?”
“現在他告密與否都已經沒有什麼意義了。”我向檀越招了招手,道:“檀越可以制作血脈符,幫我們找人。你們每人給我一滴血。”
大康他們幾個毫不猶豫地把血滴在了檀越畫好的符箓上,檀越輕輕幾下把符箓給折成了一隻血紅的蝴蝶。片刻之後,那隻蝴蝶就在檀越的手裡飛了起來,輕輕地向佛窟裡的一尊金身上落了過去。
我僅僅看了那尊金身一眼,就差點兒陷入了輪回之境。要不是大康拉了我一把,我說不定又得在前世的記憶裡走上一圈了。
我猛然一個回身,深吸了兩口氣道:“怎麼回事兒?”
檀越道:“金身後面應該是有密道。但是,金身不破,我們過不去。”
“盛成王是怎麼過去的?”我氣急敗壞地狠狠跺腳道:“他就不怕輪回之境?”
大康擦着冷汗道:“他肯定不怕!盛成王除了修煉邪功之外,還精修儒道。儒家人講入世,也不信什麼輪回之說。他能從輪回秘境走過去,不稀奇!”
我回頭看向大康時,後者連忙搖起了腦袋:“别看我!我隻能逃出來,沖不進去。”
老四也在我背後說道:“這座大殿的輪回秘境神鬼莫測,我剛才也差點着了道兒。”
我狠狠一跺腳:“追常珂!”
我話一說完,就直奔着大殿門口追了過去,其他人也一路分散着跟我沖出了大殿。常珂雖然先走了一步,但是我們這邊有三個殺手,追蹤目标就是殺手最擅長的事情之一。
柳幻帶着我們一路追到了密道門口才停了下來。我仰頭看了看上面的大門:“常珂沒上去。你們再仔細找找。”
“不可能!”老四狠狠一跺腳:“我早看出那家夥心術不正,他果然回去找盛成王搖尾乞憐了!我們的計劃洩底兒了!”
其實,在我看來,所謂的計劃沒有什麼洩不洩露的說法。盛成王隻要不是白癡,就會在看見我們同時出現的瞬間,想到我們在聯手對付他。
我們的暴露隻不過是時間上的問題而已。
但是,其他人并不這麼想。盛成王在他們心裡積威已久,對盛成王隻能偷襲,不能強攻,一旦軍心渙散,接下去隻怕會處處受制。
我立刻搖頭道:“盛成王修儒,修的是邪道,他知道變通,也懂得利用;但是,常珂修儒,修出來的卻是腐儒,他不知道什麼是變通。我敢打賭,他沒上去。”
“迂腐的人,通常都喜歡做君子。既然是君子,他就不會出賣我們。”
蹲在一旁觀察腳印的柳幻果然開口道:“常珂沒往上走,他隻是在故布疑陣。他往那邊兒去了。”
柳幻不等我們争論什麼,就調頭往密道的另一個方向走了過去,七拐八拐的把我們帶進了一座沒有修繕過的山洞。我前腳剛剛踩進去,腳掌下面就發出了咯吱一聲輕響。
等我低頭看時,才發現整座山洞鋪滿了散落的骨骸。從骨骸的縫隙間不難看出,這裡的屍體不止堆積了一層。
“人草地?”
人草地,是術道當中對“屍橫遍野”這四個字的另外一種說法,意思是,人的屍體就像是野草一樣叢生遍地。這樣的地方,如果沒有高僧超度,早晚會爆發鬼患,所以術道中人對人草地一向敬而遠之。
檀越低聲道:“怎麼辦?”
“往裡走!”我戴上人骨念珠之後道:“有密宗至寶在,一點兒冤魂奈何不了我們!進去看看!”
我趟着骨骸一路往人草地深處走去,老四卻低聲道:“常珂的氣息消失了。他是故意走進人草地,好不讓我們找到他。”
老三忽然冷聲道:“他去别的地方,我或許還真就找不着他。進人草地,他就算變隻耗子,我也讓他出來。”
老三從兜裡取出一隻骷髅,自己咬破食指,往骷髅眉心上點了一滴血:“去!”
骷髅滾落在地之後,蓦然爆出一片紅光,半個山洞就像是被火燒着了一樣,完全沉浸在了血色的紅光當中,一道又一道的鬼影陰森森地從屍骸中間站了起來。
老三冷聲道:“給我找一個胖子,就算挖地三尺,也得把人給我找出來!”
浮在空中的鬼魂點頭之間,向四面八方呼嘯而起,沖上半空之後像是投水一樣地紮進了地面上的骨海當中,僅僅片刻,就再次沖向天空。
我眼看着數以百計的鬼魂上天入地、呼嘯不止,卻始終沒有看見常珂的影子。老三也皺起了眉頭:“難道不在這兒?”
我抱肩冷笑道:“他肯定在這兒!常珂,常大俠,我勸你還是趕緊出來的好,免得一會兒老三的鬼魂失控了,從這裡沖出去,傷到外面的凡人就不好了。”
“我……”老三微微一愣之後,馬上反應了過來。
“君子可欺之以方”。常珂修儒,自然可以按照儒家的思維方式,把他給逼出來。
老三冷聲道:“常大俠!你宅心仁厚,我可是外道邪魔。你要是不出來,我就放手殺人了。如果山下的人有什麼三長兩短,都是你的錯。”
老三話音一落,常珂的聲音就在山洞裡回響了起來:“道不同不相為謀!我沒有弑父的心,你們何必要逼我?”
老三冷聲道:“誰也沒讓你殺人。你出來,給我打開通道,後面的事兒就不用你了。”
“不行!”常珂斷然拒絕:“給你打開通道,與親手弑父有什麼區别?我做不到!”
我沉聲道:“你們儒家講究三綱五常,說什麼天地君親師。親,還排在天地之下。你自己告訴我,不除掉盛成王,對得起天地,還是對得起良心?”
常珂無奈的聲音傳了過來:“五常是仁義禮智信,你說錯了。”
我被常珂噎得半天沒說出話來。到了這個時候,常珂還有心思去給我糾正錯誤,我真想把他的腦袋掰開看看,裡面究竟裝了什麼?
檀越接口道:“既然你說仁義禮智信,那夫子為什麼把‘仁’排在了前面?是不是說仁義當先?盛成王一旦成功,後果不堪設想,誰也不知道會有多少人死在他的手裡。你為了一己私情,就要抛棄大仁大愛,你修儒修到哪裡去了?”
常珂說道:“你又錯了!孔子曾曰:仁者人(愛人)也,親親為大;義者宜也,尊賢為大;親親之殺,尊賢之等,禮所生焉。孟子曰:仁之實事親(親親)是也;義之實從兄(尊長)是也。”
常珂振振有詞道:“他們都在仁字中提到了親親。親親就是親人。也就是說,所謂的仁,就是愛自己的親人最為重要。”
常珂一番話說下來,把老三氣得七竅生煙:“别跟他廢話了,那人的腦袋都已經讀書讀傻了!我加把勁兒,一寸一寸地搜,肯定能把他弄出來!”
檀越搖頭道:“把他弄出來容易,讓他幫我們開啟通道就難了。你們看他現在的樣子,就算我們把刀架在他的脖子上,他會出手幫忙嗎?”
老四陰沉沉地說道:“用不着架刀。我别的本事沒有,控制人心的本事還是有的。隻要把他弄出來,我就不信他不聽我控制。”
我搖頭道:“如果他出來以後就是死人呢?用常珂那腦子想,為了不弑父,說不定等我們找到他的時候,他就先自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