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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八章 前世,今生

邪門兒 苗棋淼丶 6297 2024-01-31 01:00

  我冷哼之間,轉向檀越,把生死針塞在了她手裡:“保重!”

  檀越勉強露出一絲笑意:“你也是!”

  檀越說完之後,先一步走進了密道。

  那條密道下面果然就像盛成王說的一樣四通八達。我從原點開始走出幾步就迷失了方向,除了檀越她們幾個遠去的腳步聲,整個密道當中沒有半點兒聲響。

  我站在原地大緻分辨了一下檀越她們離開的方向,才開始順着自己腳下的通道往地宮深處走去。直到我走進一座大廳之後才發現,所謂的地宮,根本就不是什麼帝王陵寝。

  整座大廳三面都是大大小小的空洞,看上去就像是一座座沿着山體開鑿出來的佛窟,每個佛窟當中都坐着一具身穿袈裟的金身。打眼看去,葬在佛窟當中的金身就有上百具之多。

  一座地宮中哪來這麼多金身?即使是聲名顯赫的千年古刹,也不可能聚集如此多的得道高僧。

  我腦海當中忽然轉過了一個念頭。

  楚青丘曾經說過,類似于血城的術道監獄一共有三座,除了關押巫門術士的血城,關押道門術士的大覺寺,還有一座就是專門關押佛門術士的無天窟。

  難道,我現在就站在無天窟裡?老核桃就是鎮守無天窟的術士?

  我越想越覺得有這個可能。

  我曾經特意找過陸仁賈打聽術道三獄的事情,他言辭鑿鑿地告訴我:無天窟隻是一個傳說,沒人知道無天窟究竟在什麼地方。而且佛門中人早就不再參與術道紛争了,這世上哪還有專門關押佛門術士的地方?

  我正驚訝時,挂在腰間的九龍刃忽然發出一陣清鳴。九龍彙聚的刀柄劇烈震顫着從刀鞘裡掙紮了出來,像是要尋找什麼東西似的,不斷往我左手邊的位置上碰撞。

  九龍刃?我心裡又是一驚。

  宮政把九龍劍柄交給我時曾經說過,将來某一天,他需要這九龍劍的劍柄指引我找一件東西。但是,他當時并沒說明那樣東西在哪兒,究竟是什麼。

  現在,九龍劍柄不僅自動出鞘,還給我指引了方向。難道宮政讓我找到的東西,就在無天窟裡?

  老核桃究竟藏了多少秘密?

  我伸手按向劍柄時,九龍刃忽然傳出一聲炸響,千錘百煉的長刀竟然在我手中斷成兩截,劍柄也差點兒從我手裡飛了出去。

  劍柄主動抛棄刀身!

  它要找劍身?

  九龍劍離我不遠?

  一連三個念頭從我腦海裡冒出來之後,我索性也不再去控制劍柄,任由它拖着我往前疾行。我眼看劍柄直奔一具金身飛去時,穩坐在佛窟當中的金身雙目竟然微微顫動了一下。

  金身是活的?

  這個念頭剛在我腦袋裡閃過,金身忽然雙目圓睜開來,眼中熠熠神光瞬間擊向了我的瞳孔。

  那一瞬之間,我隻覺得自己像是陷入了無盡的黑暗,身邊萬籁俱寂,眼前除了一具身穿袈裟、寶相莊嚴的金身,再沒有其他什麼。

  那具金身像是遠在天涯,又像是近在咫尺般地懸在距離我頭頂不遠的地方:“輪回!”

  我清清楚楚地聽見了金身在說“輪回”!

  下一刻,就像是有人打開了我靈魂的閘門,無數記憶從我内心深處翻湧而出,零零散散地沖進了我的腦海。我敢肯定,那不是幻象,也不是秘陣,而是真真切切的記憶。

  我上一世的記憶!

  上一世,我在瘋狂地找一個人,我曾經向人逼問過那個人的去向。

  我清清楚楚地看見,一道猩紅的劍光劃破了密室的黑暗,我染血的劍尖抵住了一個人的咽喉!他是陸仁賈,上一世,他也一樣以販賣情報為生。

  我話中不帶一絲煙火味:“她在哪兒?”

  陸仁賈哭叫道:“我不知道!你要讓我說多少次?”

  我出手之間,密室裡又有一道寒光閃過,陸仁賈身上血肉飛濺。在他的慘叫聲中,我的長劍又一次抵住了他的咽喉:“她在哪兒?”

  “我真的不知道!求求你……求求你讓我死吧!”

  我一劍刺進了陸仁賈的左腿,厲聲問道:“她在哪兒?”

  陸仁賈顫抖道:“我……我聽說大……大風堂裡有一個臉上帶疤的女人……”

  我聽完之後,在陸仁賈的哭叫聲中飛奔而去!

  我上一世,我不止一次地逼問過陸仁賈。

  陸仁賈無論隐藏得多麼隐秘,我都會把他挖出來,就算在他要自殺的時候,也是如此。

  “她在哪兒”,似乎成了陸仁賈的夢魇。

  上一世,我瘋了?

  不!上一世,我本就是個瘋子。自從那個女人走了之後,我總是能莫名其妙地聽到一陣哭聲!

  每當哭聲響起,我都會向我認定的方向瘋狂追尋……

  我曾經,從浴室中赤身裸體地沖出去……

  曾經,塞着滿嘴的食物淚流滿面地在大街上奔跑……

  曾經,帶着一身的膿血在暴雨中跌倒再爬起……

  沒有人知道我看到了什麼,聽到了什麼,在追尋着什麼。但是所有人都知道,我發瘋時,不能站在我身前,否則,絕逃不過我的“問心一劍”。

  我知道自己發瘋是為了找一個女人。那個女人是誰?我怎麼總是想不起來?

  我去過大風堂。大風堂主倒在我的劍下之後,我從密室裡拖出那個吓得瑟瑟發抖的疤面女人……

  “為什麼你不是檀越?為什麼――”我一劍削掉了那個女人的面皮!

  檀越!我上一世要找的人是檀越?

  忽然,那凄厲的哭聲又在我身後響起……

  “檀越――”我順着哭聲追到了一座絕峰上,張開雙臂,像一隻折翅的鷹,跌落萬丈深淵……

  上一世,我死法不是在墜崖。

  我墜崖之後,挂在了樹杈上,也看到了一個白衣書生!

  書生似乎并沒有察覺到我的存在,仍舊用他那沒有眼珠的雙眼遙視着遠方……

  嘶啞的琴聲,像一陣陣撕心裂肺的号哭,如一次次黯然銷魂的神傷。

  那袅袅的旋律低徊柔婉,一連串的顫音動人心弦,每一個音符皆在嗚咽中跳動,凄切動人,如泣如訴。

  四周的樹葉在一阙聞之斷腸的曲調中由容到枯,簌簌而落。

  書生披散的長發由黑變白,峻峭的臉龐由光滑變為了褶皺!

  “楚青丘!”

  “李孽!”

  我和楚青丘前世相識,我們前世就是對手,為了一個女人成了對手。

  前世,楚青丘是名震江湖的奇人;我是名不見經傳的劍客。英雄與俠少,人們總是先看見英雄。

  她呢?英雄撫琴時,她會是添香的紅袖?俠少揮劍時,她會是持鞘的紅拂?

  上一世,初見檀越時,我和楚青丘就像現在這樣遙遙相對,英雄撫琴,俠少舞劍。少女隻有淺淺的笑,一笑傾城!

  “我要鎮南王的人頭,可以嗎?我沒有錢,隻有我自己……”檀越似在聽琴,又似在看劍。

  “你能為我笑一笑嗎?”我不知道那一笑是不是為我,卻在擡起頭的刹那低聲道:“這一笑是我收到的最貴重的酬勞!”

  那天晚上,我單槍匹馬殺進了鎮南王府。

  我還記得鎮南王強裝鎮定的樣子:“你是笑閻羅……是楚青丘……是劍祖宗……”

  我隻說了一句:““你是鎮南王!”

  “你是誰?你不怕滅九族嗎……”

  最後一個侍衛倒下了,我也成了手持半截斷劍的血人,卻還在一步一步地接近鎮南王。

  “本王出十倍的酬金……”

  “一笑傾城!你付不起這一笑的代價。”

  “為了一笑?瘋子!你是瘋子!”

  “我是瘋子!甘願發瘋的瘋子……”

  我提走鎮南王人頭時,我的名字也在一夜之間傳遍了江湖――為一笑殺人的瘋子。

  那一戰,讓我整整躺了三個月,直到人頭爛成了一顆白骨,我才用骨頭換到了她再次微笑。

  上一世,我以為他隻屬于我,可我卻看到錦塌上相擁而卧的男女!

  怒吼聲中,我一劍掀翻了聽雲小築的屋頂。狂傾的暴雨驚醒了陷入情欲的男女。

  “啊!李孽……”我丢掉了寶劍,雙手抱頭,飛奔而去!

  “李孽――”檀越卻哭倒在雨夜中。

  檀越以為我的身影消失在了雨幕當中,其實我并沒有走遠。

  楚青丘輕輕地将外套披在了檀越顫抖的身上。

  檀越空洞的雙眼遙視着我消失的方向,緩緩靠在了楚青丘的懷中。

  我記得自己失魂落魄地走進兵器鋪,将手伸進了熊熊爐火之中,在皮肉被燒焦的腥臭裡,抓起了一把尚未成型的鐵劍。滾燙的鐵水将我的手掌與鐵劍熔為了一處。

  我丢下一錠金子,在鐵匠驚訝、錯愕、恐懼的目光中飛奔而去。江湖中出了一個怪人――我叫瘋劍!

  後來,我不瘋了……我前世的記憶好像消失了一段,隻記得,是檀越把我帶了回去。

  檀越治好了我的瘋病。我喜歡聽她撫琴,但是她撫琴時,卻從來不讓我在附近。

  有一次,我忍不住偷偷潛回去聽她撫琴。

  我當時看到另有一個撫琴的人……

  清冷的月光下,一爐香煙輕輕地擴散到空氣中,白衣公子輕撫琴弦,空靈飄渺的琴聲與香煙纏繞在一起,散發出寂寞的味道。

  “你還是來接我的嗎?”檀越的纖纖十指打開香爐,放進一塊香料。

  “你還是不跟我走嗎?”楚青丘的語氣中滲透着憂郁。

  “我還有許多事要做。”回答他的人是檀越。

  楚青丘走了,可是他像我一樣去而複返。我故意讓他看見我和檀越緊擁在一起。

  楚青丘生生挖出了自己的雙眼:“我沒看見,我沒看見!我什麼都沒看見――”後來,江湖中又多了一個狂人,他的武功叫“斷腸曲”。

  當時,被楚青丘驚醒的檀越平靜地坐在床頭,幽幽道:“李孽……”

  檀越點住了我的穴道:“你故意刺激楚青丘?”

  我沒想到,檀越竟會有如此好的武功!

  我隻能眼睜睜地看着她拖起我的長劍:“因為你,他才肯教我武功。我是該謝謝你呀!”

  檀越笑得很甜,可她的眼神卻是讓人心痛的!

  “李孽,你愛我嗎?你喜歡我的臉對嗎?我在臉上劃十八劍,你會不會痛苦十八年呢?”

  看着滿臉鮮血的檀越,我跟着噴出了一口鮮血。

  我最後聽到的,是一陣凄厲的哭聲……

  我不知道那哭聲是為了我,還是為了楚青丘。但是,這哭聲整整折磨了我十八年,也讓我尋找了她十八年!

  十八年之後,我卻先找到了楚青丘。

  上一世,我落下山崖之後,見到了楚青丘,也終于了斷了我跟他之間的恩怨。

  我記得,楚青丘長歎一聲道:“十八年了!”

  “是的,十八年了!”

  “你見過她嗎?”

  “沒有!”

  “十八年前你與她……”

  “……”

  “十八年前你為什麼不在她身邊?”

  “也許當初隻是因為自己太寂寞了,才會常常徘徊在‘聽雲小築’附近,後來就成了一種習慣吧。可是我從來不曾擁有過她,你也一樣……”

  “……”

  “我是不是一個不可救藥的瘋子?”

  “我們都覺得對方必須死,那就讓二十年的恩恩怨怨在這兒了斷吧!”

  “嗯!”我閃身喝道:“接着!”

  楚青丘伸手抄向疾風,将一雙溫柔、滑膩、帶着血腥的東西抓在了手裡:“這是?”

  “我的眼珠。我還給你的!”

  琴聲驟起,劍光乍閃。

  音揚,劍過。

  弦斷,劍折。

  楚青丘滿身鮮血地仰面摔倒:“來生,我不再撫琴!”

  我兇膛炸裂,雙膝跪倒:“來世,我也不再用劍!”

  我臨死之前聞到了一陣香氣――再熟悉不過的香氣!

  她來了!她躲了我和楚青丘十八年,終于還是來了……

  楚青丘笑道:“十八年了,你終于聽見了我用十八年彈奏的斷腸曲!”

  我笑道:“我曾說過,我李孽一文不名,隻有這一顆心是真的!你看到了嗎?你看到了嗎?看到了嗎……”

  上一世,當我的鬼魂從軀殼中飄浮出來的時候,我看見朗朗夜空下,多了兩具含笑的屍體。

  檀越站在兩具屍體的中間時,一位身披袈裟的老僧出現在了她身後:“如果有來生,你們三個再相遇時,你會如何選擇?”

  “今生,我身随青丘,心随李孽。來生,我必中途夭亡,半生跟随青丘,半生跟随李孽。隻要他們不會同時愛上同一個女人,就不會結下生死之仇!”

  老僧搖頭道:“來世就今生的重複。就算你一世隻随一人,他們也一樣會刀兵相見!死于非命!”

  一段記憶結束之後,我就像是飄浮在了無盡的虛空當中,四周隻有寂靜的黑暗。那時,我甚至覺得自己已經變成了一個還沒發育完全的胚胎,躲在母親的身體中,等待着下一個輪回。

  我的身體雖然不能活動,但是思維卻在飛快地轉動。

  剛才出現在我記憶中的片段,應該是我前世最為重要的幾件事。起碼,我是這樣覺得的。

  前世,我、楚青丘、檀越在命運的安排下相遇,也在命運中糾纏,最後,我和楚青丘死于非命。那個曾經出現過的高僧卻說,今生就是前世的重複。

  我知道,兩世所發生的事情不可能一模一樣,卻有可能以另外的一種方式重演。

  如果,檀越站在我和楚青丘屍體中間所說的話,在今生上演的話……

  檀越應該就是楚青丘身邊的尋夢!

  她的輪回被劈成了兩段。前半段,她以尋夢的身份陪在楚青丘身邊,雙宿雙飛,羨煞術道俠少名媛。後半段,她卻以檀越的身份出現,與我相遇,去完成她前世的承諾。

  我仔細回想了一下,尋夢身隕的時間,應該跟檀越出生的時間相差不久。而且,楚青丘并沒有找到尋夢的魂魄。以楚青丘的手段,應該可以保住尋夢的魂,為什麼卻隻帶着她的肉身,苦苦地尋找複活尋夢的辦法?

  尋夢就是檀越!她不知道用了什麼辦法,在短期内投胎成了檀越。

  檀越雖然沒有尋夢的記憶,但是她對楚青丘卻帶着一種崇拜似的感情,甚至有一些愛慕。

  對!現在想起來,檀越确實有點愛慕楚青丘。

  如果,這一切都能用術道的方式解釋……那麼,我帶兵殺上青丘雲隐城,就成了命運的必然。

  今生,楚青丘仍舊是名震術道的奇人異士,我也還是名不見經傳的小術士。

  楚青丘仍舊萬人矚目,而是我仍舊籍籍無名。

  我與楚青丘的碰撞,還是為了女人。他為尋夢,我為檀越。隻不過,我們不再為一個人争鬥,而是為了同一個人的兩個階段。

  上一世,楚青丘自剜雙目,我在決戰之前還給他一雙眼睛。這一世,先是我自廢一目,而後又是楚青丘被我打殘了右眼。我們仍舊誰也不欠誰。

  上一世,我們看似互相謙讓,實際上卻是勾心鬥角。這一世,我們把陰謀、陽謀全都擺在了台面上,争得你死我活。

  最為重要是,我和楚青丘臨死前的話,全都應驗了。

  術道中人都知道,楚青丘愛琴,卻從不撫琴,甚至連琴弦都不碰一下。而我,對劍也帶着一種本能的排斥。

  如果一切都是真的,最後,我和楚青丘終将還有一戰。除非楚青丘永遠看不見自己的前世。

  不對!我很快就否定了自己的想法。楚青丘今生以推算聞名于術道,他有逆推天機、窺視前世的本事。他肯定已經知道了前世種種。

  否則,他不會一開始就對我帶有敵意。他一直不願意殺檀越、取魂魄,就是怕前世重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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