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驢的話,我最多隻能理解一半兒:“黑子爹身後的鬼魂又是怎麼回事兒?”
“不知道哇!”老驢擺着手道:“他也沒幹什麼啊,就是拜祖宗!那些鬼魂就像是讓他拜出來的一樣,他拜的時間越長,身後的鬼魂就越多!”
我深吸了一口氣,道:“隻有你們家這樣?”
“誰家都一樣!”老驢搖頭道:“隻要有人撿了錢回家,他家人肯定得出幾個這樣的。也就高大頭家沒大事兒。對了,村尾那個老光杆子更邪乎哇!”
“他把錢撿回家之後就瘋了,一會兒拿着菜刀賊眉鼠眼地在院子裡轉悠,看誰的眼神都不對,嘴裡還總嘟囔着‘誰要是拿了我的錢,我就弄死誰’;一會兒又燒香拜佛的,說自己的錢丢了,要找回來。”
我越想越覺得奇怪,可是老驢這邊又實在是問不出什麼東西來。我告訴他“趕緊躲起來”之後,就回了家。
我剛到家門口,就聽見身後有人說道:“小李子,我家孩兒咋樣了?”
我頓時打了一個激靈。我能聽得出來,那動靜是黑子爹的聲音,卻不知道他什麼時候跑到我身後去了。
憑着我的耳力,一般高手都别想靠近我兩米,可是黑子爹的聲音就在我耳邊,他說話時呼出來的口氣涼飕飕地噴在我的脖子上。
“你倒是說話啊!我家孩子怎麼了?”黑子爹的手碰在我後背上,五根指甲一瞬間穿透了我的衣服,卡住了我的一截脊梁。按照他手指現在的位置,隻要用力合适,就能把我的脊椎骨拔出來一截。
黑子爹或許沒有出手要命的本事,但是他身後可還跟着百鬼呢!百鬼同時發力,就算我有罡氣護體,也擋不住他那一爪。
我強行鎮定了下來:“大叔,你就放心吧!黑子沒事兒!”
“沒事兒?沒事兒就好,沒事兒就好……”黑子爹的手剛剛從我背上拿起來一點兒,又猛地壓了回去:“那你帶我去看看黑子!”
“行!”我點頭道:“已經到門口了,你跟我進去不就行了。”
我說話之間,猛地往前走了一步。我那一步跨度不小,要是普通人,肯定會被我閃個踉跄,我也能借機脫身。可是黑子爹卻像是膏藥一樣貼在我身上一動不動,扣在我脊梁骨上的手也跟着收緊了一點,我甚至覺得自己的皮膚像是被鐵鈎刮了一樣,疼得鑽心。
恰恰就在這個時候,我不知道怎麼的,心裡就冒出了一股怒火,腦袋控制不住地一陣陣發熱。
我本來就不該幫他們!他們死不死、活不活,關我個屁事兒?
老核桃在山上生死未蔔,我每走一步都危機重重,能停下來搭一把手幫他們,全是看在鄉裡鄉親的份兒上!
結果呢?
黑大媽被人挑撥兩句,就想要殺我。黑子爹明知道我冒死過來救人,還威脅我!這是人幹的事兒嗎?
我欠村裡什麼?我什麼都不欠!是村裡人對不起我!
老核桃幫過他們那麼多次,結果,我上學的時候,連一個願意借我錢的人都沒有。
我幾天不回來,他們就集體點頭,把我家房子借給别人。那幫研究院的往我屋裡擡死人,他們問都不問一聲,攔都不攔一下。
現在,黑子死了,怨誰?怨他自己!
要不是他撿錢不還,鬼魂能盯住他嗎?我為了救他,跟鬼魂對手。黑子爹可好,還準備要我命!
我越想越生氣,原本垂在身邊的兩隻手慢慢地勾成了鷹爪型,罡氣從我指尖上一絲絲地透了出來;心裡一個勁兒地念叨着:别給我機會,隻要讓我找着機會,我立刻一爪要了他的命。
這時,黑子爹走冷聲道:“你快點兒走哇,我還等着看我家孩子呢!”
“好,好……我這不是正走着呢嗎?”我嘴上答着話,眼睛裡的殺機卻越來越濃。
我剛一走進院門,就看見站在門口的檀越:“檀越,叔來了,趕緊倒杯水去。”
“我這就去!”檀越轉過身,探出左手去拉門把手時,腳下忽然往後一側,身形暴退三米,右手從腰間抽出鞭子,人跟着一轉身,兜頭一鞭往我頭頂上抽了過來。
鞭梢上帶起的勁風還沒碰到我的面孔,我跟着猛地往下一蹲,黑子爹貼在我背上的手掌也順着我的脊梁刺啦一下滑向了我的脖梗。
我蹲身時,就聽見自己後背上傳過來刺啦一聲響,脊梁骨兩邊也跟着一陣火辣辣的巨疼――黑子爹的手掌,雖然劃開了我的衣服,也劃破了我的後背,卻沒傷到我的筋骨。
等他想要回手抓我頭頂時,檀越那一鞭子已經抽了下來。
檀越隔着幾米,狠狠一鞭子下去,抽得黑子爹額頭上鮮血迸射、連聲慘叫。
等我回頭時,正好看見黑子爹捂着腦袋在往後退。我立刻暴起一爪往他身上抓了過去,五根手指頓時在他身上紮出了五個血窟窿。我出手之後,半點兒都沒猶豫地爆發出了勁氣,猛烈的罡氣瞬間爆開,把黑子爹炸得血肉橫飛,我也被噴上了滿身鮮血。
等我從地上站起來時,已經成了一個血人。
檀越幾步趕到我身邊:“你怎麼……”
“他該殺!”我說完之後,頭也不回地走進了屋裡。
陵雲、柳幻全都在屋裡,高大頭盤着腿坐在炕上,上半身的衣服被撕了個精光,手裡抓着一大把鈔票,正一張一張地往嘴裡塞。他吃一張鈔票,身上就多一個紅點。這會兒,他人已經變得跟一隻紅斑豹子差不多了。
我隻覺得心裡的氣往上湧,想都沒想地就怒吼道:“這是怎回事兒?”
大康愣了一下:“我們也不知道。你走了之後,他也不知從哪兒弄出一摞子錢來,玩了命地往嘴裡塞。一開始,我點了他的穴道,可他那手就像是有人控制着一樣,拼命地往回彎……”
“我當時都聽見他骨頭響了,要是不松開,他能自己把自己的胳膊掰斷了。我實在沒辦法,才解開了他的穴道。他剛能動彈,就跑到死人邊上,往嘴裡塞錢。”
“我一開始還以為他的錢是自己帶過來的,後來才發現,那錢全都是從死人身上拽出來的票子。死人兜裡什麼都沒有,我早就檢查過了,可他偏偏就能拽出錢來!”
我聽完之後厲聲道:“我扔給你的錢呢?都哪去了?”
“在這兒!”大康伸手往兜裡一摸,臉色馬上就變了:“錢呢?錢哪去了?不會是他把錢拽走了吧?”
高大頭坐在死人左手邊,大康摸的也正好是左褲兜。
術門當中有一種法術叫做搬運術,能從自己兜裡掏出别人的東西,而且,那東西的位置還一模一樣。也就說,大康把錢塞在左面兜裡,施術的人,必須從左面兜掏錢,換成右兜,肯定什麼都拿不出來。
大康自己就是空門出身的神偷,高大頭不可能在他毫無察覺的情況把他兜裡錢給偷走。唯一能解釋通的,就是有人施展了搬運術。
我當時就氣得暴跳如雷:“你傻呀!自己中了搬運術都不知道,還他麼什麼術士?”
大康被我罵得臉色發青,張嘴就想還口。
檀越卻搶在他前面開了口:“李孽,你别這樣。誰也沒想到這事兒能在眼皮底下出來。”
“你閉嘴!還有你們幾個……”我伸手一指檀越:“一個個全是術道高手,還他麼名列天榜!一個個都幹什麼吃的?全都瞎呀?别人施了法,你們都看不見?”
“李孽!你太過分了!”陵雲先受不了了。
檀越卻震驚道:“李孽,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