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王柏川道:“我已經跟小樊通了電話,她不願意跟我說起這件事。但這件事如果不處理好,他們家很吃虧。”
安迪道:“你是有心人。我剛才可能表達不清楚,我想知道的是,你打算參與處理這件事嗎?你打電話來,肯定是希望我加入的意思吧,我也願意幫小樊的忙。因此我需要知道怎麼與你協作,更加簡單高效。”奇點聽到這兒一笑,放心走開了,去書架那兒閑逛。
“我打算參與,可是不知道小樊的态度,我無法找到切入的角度。”
“她的态度無非是兩種:不要你和别人參與,或者需要并授權你和别人參與。從她對你我的言論來看,她不需要你我的參與。那麼我們如果參與就隻能背着她。既然這樣我在海市就幫不上忙了,隻有你在老家出面一手擺平,這件事應該不難。或者,你什麼都不做,其實也沒關系,你已經夠意思。”
王柏川好一陣子的沉默。安迪就再問:“因此我估計你找我的目的并不是解決她家眼下面對的這件事,而是将小樊從她家解脫出來?但我一時想不出适當的辦法,就我猜測,她家的死循環存在并非一天兩天,她有可能輕易解脫嗎?我感覺你已經有辦法。你剛才電話裡跟魏說的那些要求,我無法理解将在你布局中起到什麼作用,怕做錯分寸,影響事态,所以希望了解你的全盤考慮。”
王柏川在安迪抽絲剝繭的追問下,終于期期艾艾地道:“小樊不希望我們參與,我猜與她自尊心比較強有關。她……她活得那麼光鮮,可能不希望我們看到……看到一些小小不足。可是正如你所說,她家的死循環形成非一朝一夕,靠她個人覺悟來掙脫死循環,可能眼下這件事的力道并不夠。可我……我這回回家專門打聽了幾個人……”
“我理解你怕小樊難堪,你可以不說。但如果根據你和魏在通話中的布置,我将必然跟小樊說起她家的事,你既然清楚她自尊心強到不願意與我們分享小小不足,為什麼還要我跟小樊說起她家的事?暴露了我們插手的隐情,豈不壞事?我搞不懂你的思維邏輯,才混淆得打電話問清楚。你真的希望她惱怒嗎?”
“我……她臉上始終戴着面具,包括處理家務事的時候也戴着面具,對她自己也戴着面具。唯有把她的面具扯下來,她才會意識到她這幾年……這幾年并不怎麼……光鮮……或者說早已顔面無存。這樣,可能促使她以真面目處理家務事,作個了斷。”
“嗯,這下我有數了。聯系你跟魏的通話,我總算明白你上一個電話的意思,大緻是我遵照你設定的布置,無意之中激怒她,把她的自尊心逼到絕境,置之死地而後生。”
“對不起,我不是……”
“知道,我也沒有。這事就這麼處理。但考慮到小樊可能遷怒于你,影響你和她的關系,我打算不在對話中透露我了解她家情況是通過你。有進展,我跟你聯系。”
“對不起,對不起,安迪,很對不起。”
“沒關系,大家是朋友,雖然隻有幾面之緣。以後你直接跟我說便是。”
等安迪放下電話,奇點才道:“不地道,他原本想騙你在不知情的情況下,熱心沖上去做炮灰。被你識破。”
“你早猜到?我隻是覺得他的要求不符合邏輯,無緣無故為什麼要我那麼做。所以才要問清楚。他的辦法可能有效,但我得承擔樊勝美惱羞成怒帶來的風險,他擔心我了解隐衷後不肯出面。他對小樊夠地道,對我不地道。”
“而且他憑什麼認為可以騙過你我兩個?傻帽。傻帽的笨辦法不采納。我不建議你幫忙。”
“為什麼不幫忙?”
“你對你從不認識的弟弟,隻因一點兒血緣關系,你就每月支付一筆費用,保障他的生活。樊勝美從小是她父母養大,你将心比心想一想,覺得她可能不資助父母嗎?若真被你想方設法阻止了,她此後不資助,她良心上将非常過不去,不僅自我譴責,而且連帶譴責阻止她的人。這就是王柏川不敢自己出面的原因。你還打算嘗試嗎?”
安迪一條眉毛高,一條眉毛低地看着奇點。忽然決定耍賴,“那你替我想辦法。”
“這忙不幫。以我對樊勝美這個人旺盛虛榮心的認識,她很可能很享受自己能從男尊女卑的家庭底層跳出來,翻身做家中頂梁柱的這份榮光。你外人不識好歹幹什麼。”
安迪不禁想到樊勝美在2202的口頭禅,“有樊姐呢”。但她還是道:“我去一下隔壁,看看她心情怎麼樣。如果過得去,說明她對付得了,我就算了。”
“去吧。”奇點純粹是看在安迪今晚遭煩心事的分上才答應安迪蹚那渾水,拿别人的糟心事分自家的煩心,也是個辦法。
但安迪一會兒就回來了,奇點倒是奇了,“人不在?她倒是國事家事天下事事事操心事事忙碌啊。”
“她又跟前天灌醉灌哭她的章明松一起玩去了。我不管了。”
奇點趕緊岔開話題,“我一直在想,你有沒有愛好。看書對你,用你的說法是補課。穿衣打扮你也不在意,因此也沒血拼。美食美酒你也不涉獵。你有沒有純粹出于興趣培養的愛好?”
“為什麼忽然問起這個?是不是覺得我挺沒趣?”
“你整個人豐富多彩,我怎麼會覺得沒趣。隻是當你煩心的時候,比如今天,我忽然發現不知道用你的什麼愛好幫你擺脫壞情緒,唯有想到讓你發洩一招。你再想想。”
這個問題,安迪還真沒認真考慮過。她溜着眼睛思考半天,才吐出兩個字,“沒有”。
“所以看書上網吃飯鍛煉等的,都僅僅是出于生存考慮?”
“嗯哼。”
“走,帶你夜生活去。”
“還有工作要處理,晚了……夜生活太費時間。”
“既為生活而工作,豈能為工作而放棄生活。我前年悟出來的,當時渡過難關後才想到,我都沒好好生活過,我以前一直是繃緊發條的機械人。若當時跳了,那真是白活了一遭。後來一直學着生活,浪費時間做無意義但有趣的事,但也沒放棄工作,工作依然做得不錯,隻是心态更好。你去換件漂亮衣服。”
“我今晚已經沒事了。”
“廣告時間,稍候即返。”
奇點笑嘻嘻地嚷嚷着,竄入客廳的洗手間。安迪哭笑不得,卻也不再堅持,進去卧室換了行頭。
曲筱绡一個人看了會兒剛下載的小說,覺得不對口味,但可以為了趙醫生勉強看下去。可勉強的事情做起來費勁,她壓迫自己堅持看了一個小時,忽然想到,她要做課間休息。起碼休息十分鐘。可沒事做就想到趙醫生對她的無情拒絕,猜測拒絕背後别有隐衷,想得腦袋爆炸,趕緊沖出房門找事做,她想到有兩三天沒開信箱了。
關雎爾剛送走安迪,心裡很是奇怪,安迪為什麼對樊勝美今晚的行蹤問得如此詳細。不過也沒多想,就戴上耳機繼續聽帕格尼尼,同時将在廚房練刀工的邱瑩瑩斬出的砧闆聲擋在耳機之外。但是……明明耳邊有尖叫,哪來的尖叫?關雎爾忽然想到邱瑩瑩正在舞刀子,忙摘下耳機跳出門,卻見邱瑩瑩握着刀子看向大門,原來那尖叫聲來自門外,而且尖叫聲源源不絕。邱瑩瑩見關雎爾出來,勇敢開門,操刀子沖出門。關雎爾随即握拳跟上,出得門去,卻見走廊唯有曲筱绡一個人在那兒放聲尖叫。此時,剛剛換好衣服的安迪也與奇點沖出來。大家都問怎麼回事。
“愛存不存竟然隻給我5000元信用額度。我今天晦氣死了,啊……”
衆人面面相觑,最後目光都落在邱瑩瑩手中雪亮的菜刀上。反而還是曲筱绡先笑出聲來。
“呸,以後真狼來了也沒人救你。”邱瑩瑩晃晃菜刀,也忍不住笑,“今天到底發什麼神經啊,失戀有你這麼興師動衆的嗎。”
“安迪,魏大哥,趙醫生抛棄我了,你們替我想辦法啊。”
“要不,跟我們玩去?”安迪想不到曲筱绡如此直接。
“不去,補課看王小波去。”曲筱绡裝模作樣地歎一聲氣,背着手回2203,看上去還真有點兒可憐。
安迪看看關雎爾,關雎爾連忙搖頭以示她沒事。安迪于是與奇點一起走了。
邱瑩瑩道:“我要麼奉獻自己,陪小曲聊天去。”
“你跟她聊什麼……好吧,你真要去,我陪你,免得你們打起來。”
邱瑩瑩把門一拉,還沒發出一句豪言壯語,關雎爾先尖叫一聲,“我沒帶鑰匙。”邱瑩瑩往身上一摸,也沒帶。2203成了她倆唯一的歸宿。好在曲筱绡真是悶出鳥來,非常歡迎兩人投靠。
邱瑩瑩與關雎爾幾乎是淨身出戶,唯有借用曲筱绡的手機聯絡樊勝美。可樊勝美一見來電顯示是曲筱绡,就掐了電話。看到短信顯示是曲筱绡,也是看都不看就删。關雎爾無奈,隻能電告安迪,請安迪找樊勝美說話。曲筱绡眼睛依然盯着小說,嘴裡冷冷地道:“忒不厚道了,萬一人家想搞個一夜情,就這麼硬生生被你們敲了。”
安迪正在車上,電話一過去,樊勝美就接起來,樊勝美還奇道:“你們是不是串通好的?”
安迪笑道:“小關和小邱被關在門外,沒帶鑰匙,隻好投靠到小曲那兒。她們想問問你什麼時候回。或者你在哪兒,如果我順路,到你那兒取一下。”奇點聽着直皺眉頭,這麼一來就得侵蝕他和安迪的時間。
“我跟大夥兒在一起呢,都不知道什麼時候結束,真不好意思。我在尊爵會……”奇點聽到安迪重複,就說他打算去的就是那個地方。
“我們也正好準備去那兒,到了給你電話。”
安迪與奇點到了尊爵,奇點的朋友便迎了出來。安迪見那男子也是多金的樣子,就讓奇點與朋友先進去,她獨自等樊勝美出來,免得樊勝美與奇點的朋友有所牽扯。但奇點擔心安迪這個路盲在迷宮似的地方迷路,非得指路清楚了,才抱着兩個人的大衣跟朋友走開。
樊勝美過了會兒,才匆匆地神采飛揚地出來。一看見大廳中站立的安迪,禁不住先繞着她轉一圈,“哇噻,回頭率是檢驗美女的唯一标準。哇噻,你的包是愛馬仕?”
安迪心中千言萬語,可組織來組織去,等看到樊勝美了,更無法說出口。
“我不知道是什麼牌子,你知道的。我打算12點之前回家,如果……”
“那我把鑰匙交給你,我肯定比你晚。魏兄呢?你們在哪個房?我等會兒去敬一杯酒。”
安迪接了鑰匙,看着微有醉意,眉飛色舞的樊勝美,慢騰騰地回答:“我也不知哪個房,據說是這樣過去,左拐,左手,第三個房間。”她說話時候,看到一中年男子在樊勝美背後走來,發福,紅潤,舉手投足有點兒氣勢,是這種有點兒非富即貴中年男人的共同點。安迪看着隻覺得油膩。
樊勝美聽了掩嘴而笑,剛想說話,但覺得安迪眼神有異,就順着眼光回過頭去,見此男,就嬌笑道:“劉局,你怎麼也做逃兵。”
“哈哈,我是捉逃兵的。原來你來接這位美女,走,一起進去,站大廳說話幹什麼。”那劉局說話時候就張開雙臂,一手搭樊勝美肩上,一手伸向安迪,試圖一拖二。酒氣也撲面而來。
安迪一看就趕緊躲開。“小樊,我先走一步。”她長腿加高跟鞋,如虎添翼,健步如飛,一會兒就逃得無影無蹤。留樊勝美在原地頗為尴尬,可又不便對劉局用強,隻得眼睜睜看着安迪逃走。而這劉局還直嚷嚷,要求把安迪叫來一起玩。樊勝美怕惹麻煩,隻得道:“人家款姐,偶爾回國一趟,時間緊張,談個事兒就走的。”那劉局才作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