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醫院裡照例人山人海,專家号前面排的人當然更多。曲筱绡的腳傷當然算不上急診,她隻能捂着疼痛的腳,滿心怨氣地等,擡眼看着等候處牆上挂的石英圓鐘死樣活氣地一格一格地移動。一邊兒,她還得應付安迪助理的試探,那小子一直想問出她與安迪是什麼關系,而且對她周到至極。曲筱绡哪能讓助理得逞,這種還長青春痘的男青年在她眼裡簡直是小毛孩,她吹噓說安迪是她的姐姐,還問助理看沒看到安迪這幾天一直戴着藍牙耳機,時不時冒出幾句莫名其妙的話?那是在幫她做事。助理一聽就清楚了,對曲筱绡更是殷勤。曲筱绡不客氣,她從來不是善茬,趁機盡情調戲小男孩。
這樣鬧哄哄的,時間倒也容易過去,排隊近一個小時,終于輪到曲筱绡。曲筱绡自然是很沒好氣。尤其是看到接診的所謂專家不是想象中的中年怪叔叔或者白胡子老爹,側面一看就是年輕人,她更氣不打一處來。她等着趙醫生寫完前一個病人的病曆卡,心裡緊急準備台詞,打算看完腳之後好好發洩憤怒。
很快,趙醫生寫完病曆卡,擡頭與前一個病人說話。曲筱绡頓時如被施定格大法,盯着趙醫生愣住了:帥哥!尤其是趙醫生說話的聲音,有男人的穩重,也有專業人士擁有的自信與可靠。曲筱绡忍不住怒視前一個病人,這聲音理應屬于她。
好不容易,趙帥哥的眼光落到曲筱绡的臉上。曲筱绡立馬做出一臉的楚楚可憐。她清楚現在臉上是什麼樣子,她對着鏡子花幾個月時間千錘百煉練出來的,甚至比微笑更有殺傷力。但是,趙醫生似乎視而不見。趙醫生隻是問她怎麼回事,然後就給她開了一張X光檢驗單。曲筱绡不願走開,但提醒自己忍住,不要顯山露水,而是柔弱地走開。這次,她不再要求助理抱她,甯可豁出老命單腳跳着走。
可是X光醫生跟她說無大礙,曲筱绡反而郁悶了,無大礙,還不得被趙帥哥手一揮就打發走?她在回去門診的路上,一路地謀劃如何騙出趙醫生的手機号碼。她腦子一轉就是一個方案,等來到門診室,她的方案已經千變萬化。當然,首先,她逼出兩行清淚挂在臉上。
果然,趙醫生先看X光片,幾乎是隻看一眼,就用好聽的聲音權威地道:“幸好,沒問題。”甚至連藥都不給開,隻是一邊書寫一邊告訴回家該如何休養。過程比曲筱绡設想中的任何一個方案都簡單。于是曲筱绡含淚嬌滴滴地道:“可是,趙醫生,為什麼這麼痛呢?會不會X光沒有拍到。”
“不會。還有,三個月内不要穿高跟鞋。”
“可是真的很疼呢,會不會有其他問題?真的好痛哦。”
在曲筱绡嬌滴滴地“威逼”下,趙醫生終于伸手在曲筱绡的腳踝處按了幾下,久經沙場的曲筱绡竟然臉紅了。安迪正好開完會過來,見此情此景,不禁含笑站一邊不語。趙醫生當然依舊說沒事。曲筱绡糾纏再三,終于圖窮匕首見:“真的,很痛。趙醫生,如果晚上更痛,我可以打你電話問問嗎?我一個人住,晚上沒法叫人送我跑醫院。”
安迪隻得扭身出去外面笑,明擺着,曲筱绡騙醫生的手機号呢。過會兒助理扶曲筱绡出來,安迪就問:“得手了?”
“哈哈,瞞不過你。”曲筱绡拿名片給安迪看,“趙啟平。安迪,朋友夫,不可搶哦。”
安迪的助理旁觀氣絕,想不到這個嬌滴滴的美女居然如此身手。再一想,人家與安迪交好呢,當然,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
安迪載曲筱绡回家,路上見曲筱绡拿着手機猴急,就知道曲筱绡不知多想給趙醫生打電話騷擾,隻是顯然策略不正确,不敢亂了陣腳。倒是安迪的手機叫了,她一看,是奇點,猶豫了一下才接起。
“回來了?對不起,我在開車,而且是一條陌生的路。”
“我剛回來。四天沒聽到你的聲音,問個好。”
“謝謝。”安迪一時不知如何才好,而怪的是,奇點竟然也沉默了好一會兒。安迪心一慌,将電話斷了。即便是曲筱绡心裡畫滿對趙醫生的陰謀,此時也嗅出一絲不正常的味道,拿眼睛斜睨安迪,隻觀察,而不打草驚蛇。果然,她看到安迪神色慌亂。啊,有戲。曲筱绡在心裡瘋狂尖叫。如此,就不擔心安迪偷她的趙醫生了。
安迪在進入歡樂頌小區大門時,恍惚看見奇點的車子停在路邊。她一愣之際,車子已經進了小區。一時,安迪心裡亂開了鍋。
曲筱绡一眼看見走進小區的邱瑩瑩,她懶得打招呼,隻是跟安迪道:“我奇怪一件事,2202工作資曆最短的住最好房間,工作資曆最高的,按說工資也是最高的樊勝美卻住最便宜的房間。她的錢都花到哪兒去了?她那些衣服可值不了那麼多錢。”
“她才三十,在人事崗位再資深,恐怕也不會做到經理級别吧。從處事态度來看,也不像做部門經理,不夠果斷。”
“你是不了解現在中低層人群的工資結構,我這幾天為了分公司親自招人,打聽下來才知現在用工成本有多高。像小邱那種的滿大街都是,當然便宜,可我不要用。有點兒本事的價格就成倍成倍地翹上去了,我又用不起。論理,樊勝美每天處在跟人講工資的位置上,她的工資不會不符合市場價。為什麼?”
“你我住在歡樂頌小區,人們也會問為什麼,合理嗎?你别笑,你一個項目談下來,我基本摸清楚你爸實力,不過我有職業道德,放心。而且,你爸待你也不薄……又笑了,你這小滑頭。”
“安迪,安迪,我是真的有兩個同父異母兄弟,而且在爸爸面前競争異常激烈,這種桌面下的較量,外人很看不出來。你别看我一向嘻嘻哈哈,我是真的很有壓力的。嗳,我們在昏天黑地的車庫裡待這麼久不走出車門,會不會有人躲在暗處等看精彩車震啊。”
安迪看住曲筱绡大笑,“為什麼你追求趙醫生,我看着一點兒不猥瑣,而看别人男女紮堆就像奸夫淫婦呢?”
“我知道自己要什麼,不要什麼,什麼擔得起,什麼擔不起,拿得起,放得下。安迪,不瞞你說,你有意中人的話,拿來讓我過眼,合不合格,我一眼給你下定論。你有嗎?”
安迪隻是一笑,就開門下車,來扶曲筱绡下車。曲筱绡郁悶地道:“你為什麼不順着我的話題往下說啊啊啊啊。”
“我自己有判斷,為什麼交給你,又不是小邱。晚上吃什麼?我扶你上去後就去買吃的。”
“我有好幾個外賣電話,等會兒抄給你。”
“不用,我喜歡自己過去看着點菜。”
“啊……為什麼不讓我插手你的事?太沒成就感啦啊啊啊啊。”
安迪隻是笑,既不認可,也不否認。因為說出來就顯得太驕狂了:整個22樓誰插手得了她的事?而她放棄面包,甯可花時間下樓出小區打包麻煩費時的中餐也事出有因。她安置好曲筱绡,走出歡樂頌小區仔細一看,并不見奇點的車子。
她站在人行道上搜索記憶,确認剛才看見奇點車子的地方,現在停着一輛吉利,那輛吉利有一張山寨奔馳的臉。難道剛才眼花,将吉利認作奔馳?可是,她的記憶中,明明還看見奇點坐在車裡,而不是眼前這一輛空吉利。她伸手在車蓋上一摸,冰涼,顯然,這輛車已經在這個位置停了很久。
那麼,看見奇點和奇點的車,難道是她的幻覺?
幻覺!也是男人,僅僅是一個男人,竟然如此輕易穿透她修築三十年的理智藩籬,讓她的腦袋無法克制地制造出幻覺。冷汗瞬間密布在安迪的額頭,她吓壞了。會不會是三十一年前黛山縣一幕的重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