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該你問的事,别問。”賈大人言語淡淡的,沒什麼脾氣,“太守的話,你就當沒聽過,爛在耳朵裡吧。”
村人聽了賈大人雲淡風輕的話,心裡卻是一陣恐懼。
賈大人的威壓不顯山不露水,卻能讓他毛骨悚然,他今天可算是領教到了。
許久,賈大人都不說話。
村人也跟着噤若寒蟬,眼睛盯着地面心亂如麻,坐在椅子裡的屁股不敢挪動一分,如坐針氈。
賈大人吸過煙草,吐出一圈缭繞的煙,歎了口氣。
“你去通知村人,姚大虎一家今日傍晚下葬。”
村人一愣。
心想,姚大虎一家六口人都西去了,就算是按照祖上最少的規制來安排,守靈怎麼着也得三日呢。
賈大人姓賈,并不姓姚,是不是不太了解姚氏祖上的規矩呢?
婢子看出了村人的疑惑,照理說她一個婢子是不該插話的,可是賈大人又怎能替别人撒謊。
她在一旁眼眸輕垂,心下有了主意。
“姚大虎一家死于非命,陰怨之氣定輕不了,按照姚氏祖上規制,應當選取****之日下葬,好讓他們一家六口九泉之下也不分離,早登極樂,來世還做一家人!”
婢子娓娓言道:“而今日,正是七天之内最陰的日子,我家老爺看了黃曆,說是今天最宜喪葬……要不然,我們再聽聽村人的意見,換到七天之後再下葬去?”
村人恍然大悟,不好意思地讪笑着,心說還是賈大人安排的周到。
姚大虎一家的怨氣确實不能長久停留在上姚村,更何況下姚村還有一戶死于非命的姚憨子家,兩股怨氣都盤桓不去定不是好兆頭。
先讓姚大虎一家早早下葬平息怨氣,也是正理。
村人趕忙告退,着手安排姚大虎一家的喪葬事宜去了。
“老爺。”婢子接過賈大人遞來的煙槍,看到賈大人臉色不好看,頓了頓,聲音也有些懼怕了,“會不會惹禍上身,老爺,您為了一個乞丐犯不着……”
“去,派人去上京給我報喪。”賈大人打斷了婢子的話,緩緩站了起來,“讓他假裝是給姚大虎報喪的人,從下姚村那條路走,伺機從小路繞去上京。”
賈大人的話還沒說完時,婢子就愣住了,也驚地忘記了去扶他起身。
“老,老爺,報誰……的喪?”
賈大人震動着獅頭拐杖,雲淡風輕走出了屋外。
直到身影消失在視線裡,也沒有給婢子任何回答。
“世上,怎麼會有!怎麼會有,這樣好命的……人!”
婢子呆愣住,捏皺了自己的衣裳。
上姚村裡,處處彌漫着燒焦的味道。
姚大虎家的房子被燒成了一片廢墟,無處辦喪。
賈大人授意村人将姚大虎家的喪事搬到自己家來辦。
畢竟不是正常的屍體,六具焦糊的屍體,散發着焦糊的味道。
那樣的場景,即便是姚大虎的親兄弟看着都是怕的,怨氣又那樣重,搬到自家停靈應該會引得家宅不甯吧。
賈大人真是無私,村人們啧啧稱贊,更加敬仰賈大人的為人了。
為了能夠趕上傍晚下葬,置辦喪事的村人發動了全村之力,中午未到,就将靈堂棺材喪宴等一應事宜準備停當。
隻差姚大虎唯一的血脈姚大娃來戴孝摔火盆,可是姚大娃睡了大半天還是不見有醒的迹象。
姚大夫一直都沒離開,他生怕再次誤診,便替姚大娃把過了好幾次脈,姚大娃脈象平穩,郁結卻重,他幾經推敲十分肯定姚大娃是傷心過度,不願醒來。
奈何姚大娃不能戴孝,全村人都十分同情姚大虎一家,不過天災人禍躲不過,碰巧打翻酒壇子着了火,也許這就是他家的宿命。
溫泉一直都很沮喪,她想替姚大娃披麻戴孝,盡些孝道。
不過,即便村人承認溫泉是個醫術不錯的女大夫,卻因為她與姚大虎并無血親,又是個女子,便不許她替姚大娃盡孝道。
最後,村人讓姚大虎的侄子充當了姚大娃的角色,也是合情合理,姚大虎家有了披麻戴孝的人,溫泉也安慰了許多。
賈大人看的出溫泉難受,自打早晨救治完了姚大娃,聽到了姚憨子一家也死于非命的消息,溫泉就一直意志消沉,現在村人又阻止她替姚大娃盡孝,更是雪上加霜的打擊。
賈大人讓婢子把溫泉喊到了偏廳,溫泉過去的時候,并沒有看到婢子眼底對她的仇視。
婢子臨出門前,緊緊帶上了門,賈大人交待她在門口候着,不準旁人接近。
“你坐吧。”賈大人說完,咳了兩聲。
溫泉心裡悲傷,在外人面前抹不得眼淚,現在幾近崩潰的心終于碎了似的,眼淚不住地流下來。
“爺爺,您說,溫泉是不是掃把星,都怪我……”溫泉擦掉眼淚,滾燙的眼淚又簌簌掉落了下來。
“姚大叔一家,姚憨子一家,居然都死于非命了,他們都接觸過我,接觸過就死了!憨子媳婦本來不會死的,我也沒注意她半路怎麼就回家去了,這一切的一切,會不會都是因為我穿……”
溫泉想說自己穿越的事,可是穿越對于賈大人來說根本不能理解,隻會以為溫泉傷心過度,又說胡話了。
“爺爺,會不會是我突然出現在這裡,以至于這裡的人都逆天改命了,也許這個世界上本不該有我,我的出現是天道不容的,是我害了他們?”
溫泉的眼淚終究控制不住了,如同決堤般奔湧而出。
從眼眶裡溢出來再啪嗒嗒打在手背上,一路無阻,就像是驟雨初下後的雨簾子。
賈大人沒有安慰溫泉,他知道溫泉傷心過度,必須發洩一番,憋在心裡隻會熬成心病。
溫泉是自責了吧,可是别人的陰謀狠毒跟她又有什麼關系呢,賈大人決定把實情告訴溫泉。
溫泉還不知道她自己也命懸一線,全村人的性命都危在旦夕!
溫泉強忍住難受,知道自己還是要為姚大娃盡些孝心的,一直哭也不是辦法。
她咬了咬牙,想止住停不了的哭泣,但是膈肌與咬肌拼命地抽動着,哭泣變成了一陣陣抽搐似的發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