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老爺可沒有笑着的心思,對他而言,在錦衣衛裡已經刀光血影,能安然求生已是萬幸。
紀绮笑了笑,對他道:“爹要是害怕了,就告訴指揮使大人不就是了?”
告訴指揮使大人?告訴他什麼?告訴他這件事是自己從頭參與到尾的?還是告訴他自己還打算牽連了更多的人?
紀老爺斬釘截鐵的搖了搖頭,“這可不行。”
“有什麼不行的?”紀绮攤了攤手,“陛下讓錦衣衛徹查,爹也是錦衣衛的一員,也會被分配到任務中去,爹隻是如實上報了自己的質疑,畢竟城東的袁老闆的确可疑,此時的盧百戶百般刁難,實在讓人難以不聯想到二人交往過密。”
“問題是……”紀老爺急的差點脫口而出,連忙壓低了聲音道:“問題是我現在可不能冒進。”
紀绮點了點頭,“是還不能冒進,畢竟有些事情還沒有解決。”
紀老爺扶額,這個女兒是不是故意在和他搗亂啊。
紀绮忽閃着眼也故意壓低了聲音道:“爹,等韓大哥來了消息,我們就能一舉收網了。”
“收什麼網。”紀老爺甩袖,“你和韓蕭又在胡鬧些什麼?前段時候他還催着我說棺人都準備好了,這會子你還讓他做了什麼?”
紀绮做了個噤聲的手勢,俏皮道:“天機不可洩露。”
紀老爺無奈長歎,可讓他更哭笑不得的事還在後頭。
那天之後,紀绮開始帶着小丫頭走街竄巷的替人看起病來。
這不是打自己的臉嗎?她都給自己立了規矩了,說是不上門,不出診。可紀绮卻是言辭鑿鑿,哪兒就是出診了,隻不過是提醒一句有病而已。
你才是有病吧。
紀老爺撫了撫兇口,安慰自己道:“果然還是那個胡來的女兒啊。”
紀绮可管不了紀老爺怎麼想的,每天帶着倩萦在自家茶莊附近晃悠。
有臨街的小鋪見着了,也會打個招呼,“喲,紀家小娘子又要去哪家看病啊?”
“不看病。”紀绮總是笑盈盈的回答他們,“就是提醒一句看有沒有病,及早防禦了,以免病入肌骨嘛。”
“小娘子真有善心。”
衆人總會笑過,有好奇的人還會湊上前來問上一句,“小娘子,你看看我有沒有病。”
“你沒病。”紀绮也笑着回答。
偶爾也會碰到幾個真的有病的,她也不搭脈,看上一眼點點頭,“你有病。”之後便告知該找那科的大夫醫治。
被說成有病的人也不會不高興,反而會趕緊施禮謝過,“多謝紀小娘子提醒,多謝紀小娘子提醒。”
若有不明真相的人拉住問長問短,他們還會耐心的把此前紀绮是怎麼解毒,怎麼療傷的事事無巨細的述說一遍,末了還不忘再感慨一句,“紀小娘子真有善心啊。”
紀恂跑貨回來,見着紀绮這幅樣子,驚的許久都合不攏嘴,好容易等到紀绮回來茶莊坐坐,他忍不住拉住紀绮低聲問道:“妹妹,你這又是在做什麼?”
“我在打名氣啊。”紀绮喝了口茶,解了些夏日的暑氣。
倩萦也忙不疊的替她補充道:“少爺你不知道,這些日子就算走的遠一些,那些鄉親鄰裡竟然也都認得小姐呢。”
紀恂真想把紀绮拉去屋裡關着。
成何體統啊,真是成何體統啊!一個女孩子,有父親有哥哥的,整日在外抛頭露面,真是……
“哥哥其實不必操這份心的。”紀绮反而安慰他道,“這些都是小事,倒是安慶的事辦得怎麼樣了?”
自從林掌櫃把在安慶的房契過繼給了紀家,紀家原本打算送了林氏母子回去,可他們卻鐵了心的要在茶莊幫忙。
宅子空置也是空置,和林夫人商議了之後,紀绮便建議把安慶的宅子變賣了去。
紀老爺無暇顧及這些事,便讓紀恂在跑貨的時候順帶處理了這樁事。
可宅子賣了不久,紀绮又找去韓蕭那兒,要麻煩了韓蕭在安慶再買一處宅子,條件卻是,不能被追查到他們任何人身上。
不以紀老爺的身份買宅子,也不能讓紀老爺知道他們在買宅子,這種事情自然需要一個有閑也知根知底的人。
兩人一合計,紀绮一個女孩子總跑出城也是不方便,他韓蕭和紀老爺同在北鎮撫司,擡頭不見低頭見也是不好,不得已,隻得把紀恂給找來。
紀恂聽了原由,非但沒有拒絕,反而鬥志昂揚,如此,這事便交給紀恂去打點了。
聽了紀绮的問話,紀恂得意洋洋的笑了笑,“我辦事你放心,事情交在我手上,什麼時候出過岔子了?”
紀绮掩嘴笑了笑,“那就有勞哥哥了。”
這個哥哥啊。她搖了搖頭,要磨煉的還有太多太多了。
她起身轉向門口,有些漠然的看着街上的熙攘。
接下去的日子裡恐怕不會這麼太平吧。
“倩萦。”她轉過身來,已經和暖依舊,“我們走了。”
倩萦連忙應了聲,來到她身邊,好奇的問道:“小姐,我們這下子去哪兒?”
紀绮笑着擦了擦腦門上的汗水,“走吧,肚子也餓了,我們去城東走走。”
城東啊。
倩萦連連點頭稱好,他們家在城南,除了少有的集市外,很少有機會出門。
城東啊,那不就可以看看東門的布料集市,可以去小吃街上走走逛逛?
“小姐小姐,那我們快去吧。”
紀绮道别了紀恂,便帶着倩萦往外去了。
一路上,不時的有人上前來攔着她,“小娘子,我覺得我這些日子腰疼的厲害,你看看我可有病?”
“你沒病。”她笑着搖搖頭,“是晚上睡覺着了涼了。”
目送那人離開,才走了幾步,又有人上前來詢問,“小娘子,我的嗓子火辣辣的疼啊,我是不是有病啊。”
“這不算病。”她依舊笑着搖了搖頭,“多喝些水就行了。”
這一路走走停停,到了黃昏也沒走到城東。
倩萦哎呦了一聲滿臉的不高興,嗔怪道:“小姐,都這個時辰了,再走過去天就要黑了。”
“那就不去了。”紀绮看着血紅的天際,摸了摸倩萦的腦袋,“我們明天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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