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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又要治,又要死

依錦榮貴 言小白 2504 2024-01-31 01:00

  又琴點了點頭,對紀绮說的話無可置否,“等到他們再來的時候,老爺的病也好了,到時候有他們好受的。”

  紀老爺任職錦衣衛總旗,前些日子在任務中受了傷,外傷本是沒什麼大礙,誰知治了好些日子了,怎也不見好。

  那麼,就沒這麼簡單了吧。

  紀绮想了想,對又琴柔聲道:“我們去給爹報個平安吧。”

  紀宅本也不大,後院被改成了習武場之後格局變的更局促了。

  穿過甬道,便是紀老爺在的主屋。紀绮緩緩過去,正瞧見有人從裡頭出來。

  是同春堂的李大夫。

  見着來人,李大夫朝紀绮點了點頭,和藹着道:“绮兒看着面色尚好,可有哪兒覺得不暢?”

  紀绮含笑回禮,“一切都好,多謝師父關心。我爹可好?”

  她死而複生,連一群健康的人都受不了,更别提這個卧病在床的。

  李大夫聞言,笑容僵在了臉上,歎氣道“不瞞你說,怕是不好啊。”

  從大夫的嘴裡聽到這話,是十分殘忍的。要是那些親戚們還在,怕是會說,家裡的白事别揭了,繼續辦了多好。

  紀绮卻是神色依舊,“勞煩師父了,我去看看他。”

  真是個可憐的孩子。

  李大夫目送了紀绮進屋,搖了搖頭。

  屋裡藥味彌漫,陽光透進窗子,斜斜的照亮了六柱葡萄紋羅漢床的一角,彤色雲雷紋靠背上倚着一個人。

  面色蠟黃,眼底滿是淤青,整個人萎靡不振。

  他就是紀老爺,是那個人的父親。

  紀绮眯了眼,擡腳往裡走了幾步,紀老爺的情形便看的更清晰了。

  “爹。”紀绮不作聲色的坐在床沿,伸手握住了他的手腕,柔聲道:“女兒不孝,讓爹擔心了。”

  紀老爺虛弱的點了點頭,幾不可聞的動了動唇:“人沒事就好,隻要人還在。”

  “是啊。”紀绮點了點頭,“方才大家還說,我好了,爹一定也很快就能好。”

  紀老爺搖了搖頭,“不行了,以後這個家就要靠你哥哥撐着了。”

  看來李大夫并沒打算瞞了他,隻是讓她沒想到的是,被大夫判了死刑的人居然這麼淡定。

  紀绮收回了手,卻笑着說:“這毒雖然猛烈,卻也不是解不了。還是說,你心裡就是不想要我們了?”

  紀老爺的身子動了動,緊抿着唇卻不說話。

  紀绮的小手端放在膝頭,乖乖柔柔,“家齊而後國治,家都不齊何以報國。更何況你當值鋤奸負傷,卻要被白白舍棄,其中詭詐你竟能忍?”

  紀老爺抖了抖唇,終于深歎了一口氣,“很多事你個孩子不明白的。”

  “不。”紀绮搖了搖頭。

  很多事她曾經也不明白,明明柔憐蜜愛,眼泓華暖,怎的就能轉瞬傾覆了一個家族。

  後來在那牢裡待的久了,那盞人皮孤燈照亮了許多的不明白。

  紀绮容色清明,義正言辭道:“你是我爹,這個世上有沒有紀轲不重要,但這個家決不能沒有爹。”

  紀老爺低笑着搖了搖頭,“傻孩子,爹就是紀轲,紀轲就是爹啊。”

  “不。”紀绮又搖了搖頭,“皇上要紀轲死,而不是要爹死,所以紀轲可以死,但爹不能死。”

  紀老爺聞言,整個人微微的顫抖起來,“你……你怎麼知道是……”

  話到一半,他忽的停住了話頭,警惕的向四周張望了須臾,這才敢壓低了聲音說:“傻丫頭,陛下豈是可以在背後随意議論的!”

  紀绮心中冷嗤。想來當年他便是這般認命,紀恂在之後怕是知道了真相,所以才會變成後來那副樣子的吧。

  是擔心檢校嗎?還是他天性使然,才比尋常人更加謹慎?

  窗間射進的陰影正斜斜的印在她的臉上,笑容中看上去有幾分娟魅。

  “若是天災,你用得着猶豫了這麼久嗎?”明明嘴角彎彎,卻是毫無笑意,她繼續道:“若是人禍,誰又舍得犧牲的是自己?”

  等轉機,等希冀,他以為他是誰?那龍椅上的人日理萬機,隻是曾經說過要了他的命,又怎會天天惦記。

  “所以既然一心求生,爹你又何必白白吃了這麼多的苦。”

  “傻孩子。”紀老爺無奈的低低笑過,“順天者昌,逆天者亡。天是誰?那龍椅上的就是天啊。他要誰死,誰還不得乖乖雙手捧着自己的命給遞過去啊。”

  紀绮點了點頭,“爹說的對,所以我們要乖乖把紀轲的命遞上去。”

  聽她再次這麼說,就算紀老爺再愚鈍也聽懂了她的話外之音。

  詐死。

  乖乖送上錦衣衛百戶紀轲的性命,悄悄留下的隻是一個形似的紀家老翁。

  行得通嗎?這可是欺君的大罪啊!

  “這沒什麼行不通的,他要的本也不過是要紀轲永遠閉嘴罷了。”

  世上最讓人心動的莫過于絕處逢生,延綿在床的紀老爺不免也微微顫抖了起來,“绮兒,你……”

  你怎麼這麼大膽。

  你到底行不行啊?

  要解毒啊,連李大夫都說不好解的毒,他這個女兒解不解的了?

  紀绮緩緩起身,有光照在臉龐,白皙中有些嬌俏,哪裡像是個剛剛從棺材裡醒過來的人。

  “爹先歇會,我要去準備些東西。”

  出了房門,正瞧見小丫頭在廊下無聊的踢着小石子。見着門開人來,立即迎了過來,“小姐,你可算出來了,老爺他……”她探頭向屋子的方向張望了下,皺着眉擔憂的壓低了聲音,“老爺他熬得過嗎?”

  “熬得過今日就沒事了。”紀绮點了點頭,“所以我們要幫他熬過去,是不是?”

  又琴懵懵懂懂的“哦”了聲。

  小姐說要幫忙呢。

  她問道:“那小姐想要做什麼?”

  天色漸晚,暮色沉沉。

  紀绮看着依稀的星辰,柔着容色,道:“古有華佗刮骨療傷,今日我們就刺經逼毒。”

  “好。”小丫頭肅容點了點頭,“我去取金針來。”

  紀绮含笑稱好,“又琴真機敏。”

  看着小丫頭離開的背影,她臉上的笑意漸消。

  當年一心想進金陵,可如今人在金陵,卻急切的想回大同。

  去大同,去仇人在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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