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辰離開之後,沒有繞路逃走,也不能逃走,他知道對面山頭有陰司府的高手在等他。
站在兩山中間的谷地中,他停了下來,靜靜地站在那裡,一動不動。氣質沉穩如山,似是站立于高堂的君王,在等待臣民的朝拜。
伍立自看到黑色身影朝着他們走來之後,手心就開始出汗。最後看見那道幼小的身影靜靜地站在那裡,他莫名地愈加緊張起來,神情變幻不定。
作為陰司府的一員,他以前從來也沒有想過,有朝一日他會在一名不知身份的少年面前,緊張到這個程度。一想到這個少年身上的秦王令,就像面對着一座山巅隐藏在雲海中的巍峨大山。
猶豫了很久,最終,他邁開了腳步,帶着身後的幾人小心翼翼朝着山谷走去。
看着陰司府衆人走來,楚辰手心微熱,不斷有細汗滲出,不過看起來依舊沉穩笃定。
還未等陰司府為首之人開口,他手中的黑色令牌便一閃而過。
正在思考不知如何發問的伍立見狀,連忙帶一衆陰卒俯身跪拜。
“屬下拜見陛下!”
當然,他們跪拜的乃是秦王令,并非面前的黑衣少年。
遠處,尾随在楚辰身後時刻警惕着陰卒的黑狼,看到這一幕之後忽然一愣,眼中有說不出的意味流露而出。
“你們這是何意?”楚辰直接問道,他的聲音裡有些許怒氣,沒有打算讓對面幾人站起來。
聞言,伍立表情微微變換,他在聲音中已經聽出,對面站立的黑色身影是一名少年無疑。看到他所持的絕對是秦王令,再聽到那聲音中的怒氣,心中一慌,急忙答道:“屬下幾人聽聞大人在此,急忙過來聽候差遣,望大人恕罪。”
“你們懷疑我?”楚辰的聲音微冷。
“屬下不敢有所懷疑,大人明鑒!”伍立聲音略帶顫抖,雖然對面站立的隻是一名少年,但是手持秦王令牌,代表的卻是鹹陽那位至高無上的存在。
“哼!”楚辰冷哼一聲,也不說話,隻是微微發力,一股龍威便從他四肢百骸散發出來,夾雜着龍吟之聲,充滿了至高無上的尊嚴和睥睨四海八荒的氣勢。
感受到這股氣息,伍立大驚失色!
他曾隔着很遠的距離感受過這樣的威嚴氣息,當時在鹹陽殿前的廣場上,他在那股威嚴的壓迫下甚至不敢擡頭看一眼秦王,隻有一道高大威嚴的身影永遠留在了他的心裡。
現在,他再一次感受到了那種氣息,盡管兩者相比不可同日而語,但是他敢确定,兩者同出一源。
雖然是先天境界巅峰強者,但是在秦王令前想到那道身影,他的身體也開始微微顫抖,因為他想到了一種極為可怕的可能。
眼前的少年,來頭竟如此之大!
傳說中秦王除數十子嗣之外,還有一名關門弟子。世間誰也沒有見過他的模樣,誰也不知道他的任何信息,他被雪藏在鹹陽的深宮中,隻有傳說在世間流傳。
“屬下本無意冒犯大人,望大人恕罪!”伍立俯身低頭,聲音中夾雜着顫抖,生怕這位傳說中的大人物治罪于他。
“你們,忘掉這裡發生的一切,忘掉這個地方,如若有絲毫不軌,殺無赦。”
楚辰的聲音很冷,淡然中盡是殺氣。
這種殺氣在一個十歲孩童的口中說出,卻有無盡威嚴,令在場所有人膽顫心驚,不敢動彈。
“一群廢物!留下你的陰司令,滾吧!”
楚辰看向伍立。
伍立生怕自己聽錯,略微擡頭,卻不敢直視黑紗下的神秘。
他如蒙大赦,掏出灰色的陰司令牌,和一衆陰卒急忙告退離去。
待陰司府衆人沒有了蹤影之後,楚辰才轉身看了一眼身後目瞪口呆的黑狼王,笑了起來。
揮揮手算是作别,他邁開腳步,不急不緩朝着遠方走去。
巍峨的青山之間,楚辰笃定行走,本該顯得渺小的少年,腳步之間卻沉穩得不輸于青山。黑狼看着他的身影,隔着很遠的距離默默跟了上去。
直到七日後,在即将走出九丘山脈的時候,它才在極遠處少年的注視下,帶着不甘返回狼群。
那個時候它才震驚地發現,原來這一路,楚辰都一直知道它的存在。
一個隻是後天境界的少年,一個是先天巅峰境界的狼王。
它沒有想過,在它小心翼翼隐藏身形、收斂氣息的情況下,會被對方發現。
…………
淮陽城,自城中向四方延綿足數百裡,城中有修士凡人千萬,四周城牆不見盡頭,巍峨古樸,牆表上盡是斑駁創傷,猶如飽經戰事的上古巨獸。
城内有條魚龍巷,偏居淮陽一隅。
本取名魚龍巷,意為魚龍混雜之意,但是這條巷子卻極為清靜。
巷内幽長,隻有一座院落,異常古樸。
院落中有座矮山,山上有亭,名曰畫卦台。
院落大門居于巷内正中,面向朝南。除此門之外,魚龍巷兩邊盡是高牆。
“站住!你是誰!”一聲稚嫩的聲音突然響起,打破了原本魚龍巷内的幽靜。這道聲音的語調中盡是生澀,顯然是剛剛被派來當門童的弟子。
楚辰站在院落大門前,擡頭看了一眼門正中的“畫卦閣”三字,怔了很久。
“你這人好生奇怪!問你話你都不言語!你來畫卦閣到底作甚?”看起來比楚辰年齡略小的門童見對方一句話不說,隻是看着門上的牌匾發呆,臉上多了一些惱意。
此時,楚辰才轉移目光,看着台階上的少年,沉默了三息時間之後,才說道:“我叫楚辰,想拜見畫卦閣前輩!”
“你這人,明明看起來和我差不多大,卻專門裝神弄鬼,把自己端得像個大人一樣。還沒有見過你這麼奇怪的人,你平時看什麼都是這麼久嗎?你不知道盯着人看非常不禮貌嗎?”門童開口便是喋喋不休的抱怨,他剛才真的被楚辰看得心慌,心裡面一股怨氣。
“不好意思,煩請禀告畫卦閣前輩,楚辰求見!”楚辰笑了笑,再次誠懇說道。
“你很沒有禮貌好嗎?道歉一點也不認真就不說了,還在這裡裝神弄鬼。我看你也就十歲左右,帶個黑蓬是不是因為你長得醜啊?平時師父教我要有禮貌,可是你這家夥真的很奇怪哎。什麼話都不說就要見我們家大人,我們家大人是那麼好見的嗎?你要是真想見就在這裡等一等吧,我進去禀報一聲。”
說完,門童依舊一臉抱怨,嘴裡還在碎碎念着,不過聲音已經小了很多。
楚辰不由勾了勾嘴角,再次看向門匾上的三字。
片刻後,一名絡腮胡子的中年人從門内走出,他看了一眼楚辰,沒有問話,而是轉身朝着身後的門童問道:“這就是你說的神秘人?”
“那可不,你看他明明跟我一樣大,卻跟個大人一樣,還弄了那麼一個帽子把臉擋着,再穿一身黑衣服。我問他作甚,他也不說,可不是神秘是什麼?”
門童自顧自說完,看向楚辰,見他黑紗下什麼也看不清楚,連忙将目光移向中年人,本來還想繼續為自己辯解,卻已不自然地閉上了嘴。
“你是誰?來畫卦閣作甚?”
中年漢子看向楚辰,用粗犷的嗓門開口問道。
“我想拜入畫卦閣!”楚辰的聲音依舊沉穩。
“噫?”中年人和門童皆是一怔,互相對視一眼,顯然非常意外。
“咳……雖然畫卦閣已經沒落,但也不是你們這些阿貓……呃,身份不清不白的人随便能加入的,我問你,你為什麼要加入畫卦閣?”中年漢子開口。
楚辰并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而是再次看了一眼“畫卦閣”三字,便提氣說出一段經文。
“大哉乾元!萬物資始,乃統天。雲行雨施,品物流形,大明終始,六位時成。時成六龍以禦天。乾道變化,各正性命。保合大和乃利貞,首出庶物,萬國鹹甯。”
正是《易經》總綱!
就在他讀出這段經文之時,後天内勁轉化,成為一股無形之力在楚辰周身散發出來。門童無感,但是中年漢子的臉卻早已變得極為嚴肅,到最後更是一臉鄭重。
僅是十歲左右的少年,竟然能在誦讀經文總綱的時候,将自身的後天内勁轉化為易經之力。
雖然并不純正,但足夠引起重視!
楚辰的最後一個字落地,中年漢子眉頭緊皺,沒有說一句話,就朝院内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