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山間微涼。
輕柔的山風吹過,山谷間的蒼松翠柏不斷發出細微的摩挲聲,使得近處的蟲鳴、遠處的獸吼都聽不真切。
谷間的一片平地上,剛剛生起的篝火冒着青煙,婦孺們圍着篝火而坐,不斷傳來竊竊私語的聲音。男人們忙着搭建帳篷,或在周圍尋找足夠整晚燃燒的木柴。
項梁與項伯并肩站立在人群較遠的地方,二人的神色極其認真嚴肅。
“最近眼線傳來消息,秦兵活躍在這九丘一脈,似乎在尋找什麼。”項梁眯着眼睛看向前方,一邊沉思一邊說道。
“是不是發現了我們?”項伯急忙問道。
“不可能,這一點我可以保證。我們裝作難民,本就不惹人注意,而且已經将精英族人分散開來,再加上眼線傳來的消息,他們不可能發現我們。”項梁說道。
“那就好!”項伯松了一口氣。
“一會兒把族人安頓好之後,我們出去一趟,可能風暴就要來了,我們必須提前做好準備。”項梁語氣變化,說道。
“什麼意思?”
“今天的那一隊秦國騎兵不尋常,我們晚上去探探虛實!”
項伯一愣,急忙道:“好!”
項梁沒有再說什麼,而是轉過了頭,看了眼遠處盯着星空發愣的少年,好像喃喃自語一般說道:“天佑我項家,竟有重瞳出世。不管他的表現如何怪異,終究是項家血脈。”
項伯也随着他的目光看去,眼中憑空多了些許喜意。
“但是有些事情,還是不要強求。父親說過,他有他的命,對于項家來說,他有可能隻是短暫停留的過客。我們隻需遵從父親之命,在他還留在項家的時候,好生教導他,保他平安。”
項梁說着,語氣中已經多了無奈。
“這個自然,我還真的有點期待,他以後的成就。”項伯的眼中充滿了希冀,說道。
“一會把他帶着吧!”
在營地中坐着的楚辰,擡頭看着頭頂的星空,他正在猜測着,難道這場夢真的要到烏江自刎之後才能醒來?
他苦着臉,有點無語,想到了地球中的一切,有點擔心自己這次睡的時間太長,耽擱的事情太多。還好他知道蕭央那老家夥絕不會在長睡時謀他性命,這讓他放心了不少。
營地裡沒有人在意坐在石頭上的楚辰,在他們的眼中,這個突然出現在項家的少年,就像他那頂永遠不會卸下的黑紗鬥篷一樣,整個人都披着一層神秘的面紗。
“項虎,你帶人守前半夜。項龍,你帶人守後半夜。”
項梁将衆人安排妥當之後,便與項伯一起,帶着楚辰,朝着山谷旁的密林深處走去。守夜的士兵仿佛沒有看到三人的動作,全部聚精會神觀察着周圍的風吹草動,這是項家兵最基本的素質。
密林深處,三人忽然加快速度,仿佛黑暗中的鬼魅一般,在叢林間飛快地移動,稍時便不見了蹤影。
夜裡的九丘山脈,百獸齊鳴,虎豹嘶吼。
在山脈的深處,隐隐傳來令人心悸的莫名壓迫,在這種壓迫之下,山脈最深處百獸蟄伏,一片平靜。
在半山坡一處開闊地帶,能看見火光亮起,正是秦軍騎兵的夜營之地。
項梁三人靜靜地潛伏在遠處的一塊巨石後,收斂了自身氣息一動不動。他們能夠清楚地聽到,遠處營地的馬匹不斷發出不安的低吼。
“東方有一頭劍齒虎,南方有三頭赤狼。”楚辰的聲音從黑紗下傳出。
在這場夢裡,撫養他成人的義父曾出手,将他重瞳内的一刀一劍煉化,重瞳就此覺醒通靈,比在真實的世界裡更加靈敏和強大。
項梁點了點頭,完全沒有将幾頭在旁邊虎視眈眈的野獸放在眼裡,對于他們這個層級的人來說,這種低級的野獸沒有任何威脅。
“待會我們上前,你留在此地不要妄動。”
聽到他的話,楚辰想要開口,但卻最終沉默。他看着項梁項伯二人的背影,瞳中精光閃爍。
被人稱為軍神,他何時不是沖在最前,更何況這是在夢裡。就算沒有修煉,他也不會退縮。
黑暗中,他摘下了頭頂的鬥篷,白皙俊美的臉龐上沒有絲毫孩童的稚氣,精美的五官之間似乎有着無盡的魔力,眉目中依舊帶着昔日的神韻。
不多時,本來安靜的營地忽然有打鬥聲、怒斥聲傳來。楚辰看了一眼營地的方向,沒有任何猶豫,就移動身形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秦軍營地,項梁項伯二人手持長劍遊走在圍攻他們的秦軍士兵之中,長劍所到之處不斷有血花濺起,普通的士兵和他們二人相差太遠。
但是他們卻絲毫不敢大意,因為在旁邊一頂普通的帳篷裡,有一道并不比他們弱的氣息在那裡盤坐着,絲毫沒有因為其餘士兵的傷亡而産生任何波動,仿佛一條蟄伏在暗中的毒蛇,冰冷而可怕。
“想不到普通騎兵隊伍,竟有都統坐鎮。”身形遊走間,項梁一聲冷笑,言語間長劍揮出,一名士兵應聲倒地。
他掃了一眼倒地之人,冷聲道:“來世切勿助纣為虐!”
“竟勸死人來世莫要助纣為虐?哈哈,真是有趣。看閣下身手,應該是楚國項家後人吧?項燕那老骨頭,此時正在鹹陽的黑獄之中做客,二位今日前來拜訪,看來是想去與他為伴了!如此的話,成全你們。”帳篷中的聲音傳來。
話語剛落,白色帳篷就在秦軍都統散發出來的龐大氣息之中被掀飛。
一道黑影身着黝黑鐵甲,手持一杆黑色長戈,從其中躍出,散發着恐怖的殺氣朝着項梁項伯二人掃去。
那種凜冽的殺氣,隻有在殺氣震天的戰場和長久浴血奮戰中才能凝成。
項梁項伯不敢大意,急忙手持長劍迎上,三人戰作一團,一時不分高下。
秦軍都統的長矛直刺、橫掃,身形不斷挪移、騰空跳躍,出手無情,招招緻命,一身氣息強橫無比,周身散發着黝黑光芒,光華漫天。這種光芒,項梁二人并不陌生,與秦軍長期作戰,對敵軍中的功法早就了如指掌。
“竟然出自鹹陽殿前冥龍衛,難怪身居都統,卻如此了得!”項梁二人心中震驚,他們二人合力才堪堪與之戰平,于是不敢有絲毫大意,全身心迎戰。
“二位叔父,攻其兩肋中心!”正在戰鬥處于膠着之際,不遠處的樹梢上傳來了楚辰的聲音。
聞言,秦軍都統内心大驚,竟被人識破了防禦弱點。
他連忙換攻為守,一改之前大開大合之勢,同時後退一步。
在這間隙,他朝着聲音傳來的方向掃去,一時間如遭五雷轟頂。
出聲說話的,竟是一名少年郎!
更為可怕的是,少年的雙目如同深邃的宇宙黑洞一般,在他們目光對視之時竟然傳來輕微的撕扯吞噬之力。
這種力量雖然極為微弱,卻讓他在沒有任何防備的情況之下為之一怔。
這一怔,不僅僅是因為那神秘雙眸中散發出來的奇異力量,更是因為他想起了一個可怕的與重瞳有關的傳說,才讓他在一瞬間震撼到了無以複加的程度。
他從來也沒有想到,那個傳說,竟然是真的!
身懷重瞳之人,竟然出現在了當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