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葉楚大踏步離開暖閣,天啟皇帝不由得長歎了一口氣。
有一個從氣度上,實力上,以及精神上完全不觑他這位皇帝的修道之人在這裡,天啟皇帝感受到巨大的壓力,若非是皇帝的身份心裡支撐着他,他幾乎都要下跪了。
雖說是感激這人救了他的性命,但是出于皇帝的本能,他更多的是忌憚。
沒想到這人倒是很明白事理,主動要了一個官職,還說願意離開京城,去天津衛待着,這讓天啟皇帝懸着的心,頓時放下一半。
不怕你有所需求,就怕你無欲無求,真的在皇宮裡待着了,身家性命就掌握在這個修道之人手中了,那坐卧不甯的就是天啟皇帝和司禮監的諸位太監了。
“陛下,此人跋扈,什麼大固元丹恐怕是欺君之說,不如……”
王體乾突然開口道。
他是司禮監掌印太監,在司禮監中的地位僅次于魏忠賢,從小在内書堂成績優良,心思機敏,對于皇帝忌憚葉楚,他怎能不知。
“混賬,殷先生有救駕之功,朕豈能過河拆橋,這與昏君何異?”
天啟立馬開口訓道。
開什麼玩笑,朕這身體才剛複原,這固元丹還在那裡放着呢呢,皇後還在一旁眼巴巴的看着這丹藥,盼着恢複鳳體呢,你就勸朕動手?
這太不合時宜了吧。
最關鍵的,誰知道這個修道者有多大的神通,萬一有順風耳的本事呢?
“皇上,臣妾以為,皇權至高無上,萬不可被妖邪之人掌控,皇上自然應以正道治理國家,但是也要以詭道對付妖邪之人,他今日能殺客氏,來日或有不忍言之事發生,古語有雲,君王卧榻之處,其容他人酣睡。為大明計,一定要速誅此人。”
張皇後突然屈身行禮,大大方方的進谏道。
“娘娘聖明。”
司禮監的太監們神情一震,心中對皇後的不由得起了一絲欽佩之心。
尤其是魏忠賢,此時客氏已經徹底完了,他對皇帝的影響力瞬間跌破一半,本來還擔心張皇後會想着對付他,沒想到人家第一件事就是勸誡皇帝,要提高警惕,決不允許葉楚這種修道之輩威脅到皇權。
這才是有大家風度的皇後啊。
“娘娘說的是,老奴是十分贊成的。”
魏忠賢也進谏道:“陛下,這個殷澄雖然是老奴舉薦而來,但是誰也不知道他的神通如何?畢竟他舉手之間,可發雷電,君王身邊,豈能有這等神道之輩出現,請陛下下令,老奴立刻安排東廠操作此事。”
“這……”
天啟微微猶豫了一下。
他倒不是不想殺人。
出于對皇權的本能維護,他當然不願意看到這種會法術的妖道在他身邊出現,但是畢竟此人能發雷電,萬一一個不慎,殺人不成被反噬,那可就不妙了。
“陛下放心。”魏忠賢說道:“東廠有鳥铳,再找些黑狗血、黑驢蹄子染上,趁其不備,搞一個突然襲擊,定然能将此寮誅殺。”
“好……”天啟正要點頭。
便在此時,忽然“轟隆隆”的一聲爆響,整個乾清宮暖閣猶如有太陽一般大亮,緊接着猛然一陣晃動,外面突然響起了一番嘈雜之聲。
暖閣中衆人頓時臉色一白,天啟直接把嘴邊的話咽了下去,駭然喊道:“怎麼回事?怎麼回事?”
話音剛落,一個小太監跑了進來,跪下大喊:“皇上,九千歲,不好了,不好了!”
“怎麼回事,還不趕快說清楚。”
魏忠賢厲聲問道,心中卻升起一絲不詳的感覺。
“回禀九千歲,那個叫殷澄的錦衣衛番子剛出乾清宮不久,就被錦衣衛都指揮使侯囯興帶着十幾個兵丁攔住,喊着要給奉聖夫人報仇。”
那個小太監跪在那裡說道。
侯囯興是客氏生的兒子,因為客氏被封為“奉聖夫人”,他也雞犬升天,被封為錦衣衛都指揮使,享受錦衣衛千戶的待遇,實際上就是一個纨绔子弟,一向在京城放縱,沒想到今日居然在宮裡。
“侯囯興?那猴崽子怎麼也在這裡。”
魏忠賢一怔,随即接着促道:“後來呢,往下說。”
“是,九千歲。”那小太監繼續說道:“原來侯千戶聽說殷澄打殘了奉聖夫人,一怒之下,便帶了十幾人,人人帶了黑狗血、黑驢蹄子,見到殷澄之後,一窩蜂沖了上去,紛紛将手中的淫穢之物潑灑了過去。”
“什麼?”
包括天啟在内,暖閣中所有的大佬齊齊一震,不由得同時叫出聲來。
他們剛想起黑狗血破妖術,這邊侯囯興就來真的了。
“後來怎樣?”
“那淫穢之物潑灑過來,卻是想遇到一陣狂風,全反激過來了,倒是把候千戶等人淋了一身。”
“嘶……”在場諸人齊齊吸了一口涼氣,有的人已經面面相觑。
很明顯,這黑狗血不管用啊,根本近不得身啊。也影響不了人家施展道術啊。
“然後那候千戶見狀,勃然大怒,口裡罵罵咧咧,惹得那殷澄臉色一沉,手掌一擡,頓時晴天霹靂,一道閃電轟然發出,直接将侯囯興等人劈成碳渣。”
“竟然如此了得!”魏忠賢喃喃說了一句,頹然坐回椅子,幾個大太監也都臉色慘白,面面相觑,一個個神色委頓,腦袋耷拉下去。
張皇後剛才還義正言辭,此刻也不禁面色漲得通紅,默默地站在皇帝身後,再也不敢說話了。
天啟更是瞠目結舌,一臉的不願相信。
但是在座的倒是他韌勁最強,此時此刻隻是身子一顫,很快恢複了正常,輕輕一拍桌子,淡淡的問道:“後來呢?”
“後來,後來那個殷澄說了一句:‘得道之人,豈能輕侮’,然後冷笑了兩下,背着雙手就走了。”
“打不得,殺不得啊!”
天啟長歎一聲,看了一眼四周,見他的心腹大太監們都低頭不語,料想内閣的那些讀書人也差不多,嘶聲道:“既然如此,那就封他為錦衣衛左都督,太保,鎮守天津,你們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