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輪回路上中山狼
“啪!”地一聲清響,浸了鹽水的皮鞭呼嘯着抽在青年背上,一條條血痕重疊在後背的舊傷上,青年痛苦的仰起頭,一聲悶哼,手背上青筋跳起。
一個魁梧高大的精壯漢子,赤了上身,手握長鞭,對着被綁在刑台上的青年,一下下的狠抽上去。
數十鞭抽下去,青年已是皮開肉綻,遍體鱗傷。但台下觀看這場刑罰的主子還沒有點頭,那執刑的漢子就不敢停手。
直抽到青年昏死過去,潑水都喚不醒。坐在台下看戲的人,臉上這才露出快意的笑容。
這人名叫李心水,是通玄大陸,玄棺宗宗主一脈的真傳弟子,金丹修為。而這被行刑的青年,是門派獎給他的三十名雜役弟子中的一個。
按理說,以李心水的身份地位是不會去為難一個小小雜役。但是很不巧,李心水在機緣巧合之下發現這小子居然是一個單靈根,而且還是最容易學習玄棺宗功法的陰靈根。
莫名的情緒,開始湧上心頭。
李心水能得到今天的身份和地位,全是憑他的本事得來的。一個修行天賦最差的五靈根外門弟子,靠着自己的努力,走到現在這一步。他的人生,堪比一本勵志小說。
可外人隻看到的他的風光,卻不知他心裡的痛苦,那就是任他再努力、再勤奮,五靈根的資質依然局限了他,李心水這一生極有可能止步在金丹期。
說到底,每個人的心中都有一道疤。對李心水來說,這疤正是五靈根。
然後,他在點收新送來的雜役弟子時,發現了安柔傑。
第一眼,李心水就發現了這青年身上的不同。
他的舉止雖然經過掩飾,仍然與其他的雜役不同。玄棺宗的雜役弟子,都是從凡俗黑市上買來的。買來的作用,一是幫宗門弟子處理瑣事,讓弟子能專心修煉。二是在人死後,可以物盡其用,抽魂煉屍。
也就是說,這些人即使在凡俗,也是最低賤的奴隸。出身卑微,沒有入過學堂,行為舉止精鄙不堪。
安柔傑卻不同,他不會席地而坐,他習慣性地頻繁洗手,他認得字,他走路時總是挺着腰闆。明明沒什麼本事,總是被其他人排斥打壓,卻強撐着一股子傲氣,眼神中明确的透露着:甯為乞丐,不為人奴……
李心水想不通這人一個人,是怎麼淪為奴隸的。興之所緻,派人去查了這小子的背景。發現安柔傑原來是個官家子弟,因為父親犯了大罪,被推出午門斬首示衆。一大家子人,死的死,殘的殘,男的被賣為奴,女的入教坊司為娼。俗世的皇權鬥争比起宗門内鬥來也不遑多讓啊。
按玄棺宗的規矩,哪怕是雜役,也會測試靈根的。因為以往就有過雜役弟子出靈根的先例。但那天主持測試的吳掌事,李心水是知道的。其人貪杯好色,行事馬虎。要不是有個元嬰老祖做靠山,早就被開革出去了。
安柔傑可能根本就沒有被測過,背負極好的修行天賦卻不自知。
現在這個天賦極高的小少爺,就落在李心水手裡。他心裡所有對靈根的不滿和陰暗,似乎都找到了宣洩。一尋到安柔傑的錯處,就要狠狠發落。這麼幾次下來,衆雜役也摸準了主人的脾氣,甚至用不着他親自出手,也會自動自發,踩上安柔傑幾腳。
至于安柔傑的表現,那就真是個笑話了。
一開始的時候被欺負的時候,他哭着放狠話:你知道我是誰嗎?敢欺負我的人,我爹爹知道了,一定不會放過你“。
這樣的話,再接合他的身世背景,自然是引來了所有人的哄笑。
更多的人加入到收拾他的行列,安柔傑好像也學過點功夫。但那就是個花架子,人一多就架不住了。到了後面,他幹脆也不抵抗,抱着頭蜷縮在地上,任衆人拳打腳踢。
至于他做的事。叫他澆花吧,全澆死了。叫他去喂妖獸,不小心把妖獸給放了。叫他去收馬桶,他把收糞車給駕翻了。
李心水忽然覺得很好笑,這人真是慫包。趕着趟的把自己的錯處送上來,給了多少罰他的好借口。
有幾次,安柔傑幾乎就要死了。這時候,李心水總會派人去,把人救回來。他還真有點舍不得,這麼有趣的一個樂子。
貓鼠遊戲,隻有貓玩累了,鼠才能解脫。
看看時辰差不多了,李心水轉身回了洞府。臨走前一如既往的吩咐:醫好他,别弄死了。
一群雜役聽了主人的吩咐,立即把昏死過去的青年從刑台上放下來。
喂藥的喂藥,包紮的包紮。一群人的動作極是熟練,很快就把青年送回了自己的洞府。
按理說,雜役沒有洞府,要睡大通鋪的。可主人卻硬指了一處給安柔傑。一開始,衆雜役還頗為妒忌,以為安柔傑得了主人的賞識。現在看來,這根本是要把人給孤立起來,慢慢整治。對這個主人的手段,佩服的五體投地,不敢再有二心。
衆雜役忙完,很快就退了出去。
那昏迷的人,卻緩緩睜開了眼。眼神很是複雜:不解、痛苦、恐懼、憤怒,還有不甘!
從來到這個世界第一天起,安柔傑才明白在那個奇異的空間裡發生了什麼。他在心裡,暗暗把主神詛咒了無數遍。可是,除此之外,他什麼也做不了。
如果不是那本,心念一到,便能召之即來的輪回之書。他幾乎要以為這是個夢了。隻要夢醒,他就還在安家,還是那個衆心拱月的安少爺。
可身上不時發作的傷痛,一再提醒着他,他已經被送到異世界的真實。
【主線任務:在三年内,成為玄棺宗真傳弟子】
【任務完成:獎勵3000主神點,送新人返回所在的主世界。任務失敗,抹殺!透露主神信息者,抹殺!】
接到這任務時,安柔傑是愕然的。優秀的家世,讓他一直以為,全世界都是圍着他轉的。任何事情,隻要他開口,家裡的人就會為他辦到。
他習慣了衣來伸手,飯來張口。出門,前呼後擁;進門,全家棒着。
現在,他來到這麼一個新地方。周圍所有人的起點都是一樣的――雜役。必須得學會看主人的臉色才能生存,一個做不好,又打又罵。
他努力了很久,還是說不出:“小人以為……,小的……”
就因為他做不好一個奴仆的事,才會被李心水這樣讨厭吧。三天一大打,兩天一小打。每次被李心水盯着,他感覺就像有條冰涼的眼鏡蛇爬過腳裸。
那是怎樣一種恨啊!
我做不好奴仆,至于把我往死裡整嗎?
遇到李心水之後,安柔傑才意識到他以前對顧小悅做的事有多壞。可是,他那隻算是小打小鬧,沒有做的這麼絕,現在放大十倍報應在自己身上,算什麼呢?
他很想問李心水。我們是不是以前認識?或者上輩子有仇?所以你才要這樣對我。
安柔傑查過輪回之書,主神為他安排的新身份。同樣的名字,同樣的長相。就連身份,也是個二世祖。
那麼,李心水對自己莫名的仇恨從何而來呢?他想不明白。
照這麼下去,别說三年了,一年他都撐不下去。不過,死了也好,這根本就不是人過的日子。也許死了,我就回去了。醒來後,我又變回了安少爺,又能吃上王婆專為我熬的魚片粥……
安柔傑自悲自憐的想着。正在這時,有人來看他了。
他心中一喜,暗道:“天果然不絕我,哪怕再不濟,我還有朋友”。
來者,正是在刑台上抽打他的大漢。這人姓陳,名濟。是個昆侖奴,因長的面相兇惡,一向不讨喜。專門做些出力不讨好的事。
說來好笑,二人之所以會認識。是因為安柔傑經常挨打,而陳濟是個打手,一來二去,這二人居然就熟了。
陳濟面相雖兇,卻是個沉穩内斂的人。對朋友也很不錯,堪秒古道熱腸。
他一進來,就言道:“安心躺着,别起來。我跟上面說,你這次傷重,得多休養半月。趁這段時日,好好養一養。哪天主人又找借口罰你,可不一定是由我來執刑”。
安柔傑心中一暖,說道:“多謝陳大哥,如果沒有你看顧,每次都手下留情。我哪會醒的這般快”。
陳濟笑笑:“你别把我想得好了。主人看着的時候,我也不敢放水的。也隻有他不在,我才敢雷聲大,雨點小的行刑。這次抽你就抽重了,你别往心裡去,咱們做仆人也隻能看着主人的臉色生存。唉,你啊,每次做事長點心。别總讓人拿到治你的把柄。面子和命哪個更重要?你應該清楚的”
安柔傑苦笑一聲,心道:若一個人的脾性是這麼好改,我又如何會受這些罪了。但他知道,這是對方好意。如今,所有人都避自己如同蛇蠍。隻有這陳濟厚道,在這種時候,還敢過來看望,也不怕自己牽連了他。這份情義,當真難得。
他剛受完刑,全身傷痛無力。說:“陳大哥,我剛添新傷,不便起身奉茶,隻能勞你自己動手了”。
陳濟擺手:“不妨事”安柔傑這洞府他已來過幾回,早已熟了的。自去尋了茶具,為自己泡茶。同時,也為安柔傑倒了杯水,遞過去。
安柔傑有點感動,接過水喝下,暗想,以後若有機會,一定好好報答陳濟。
他被主神送到這方世界,已有兩月。初到時,他在明白自己身份立場之後,還想仗着自己人緣不錯,跟衆雜役處好關系。
誰知,處下來一段時間才知道。哪有什麼好關系,自己不牛逼,再結交什麼牛人都沒用。
世事往往如此,在你牛的時候,人們喜歡錦上添花。在你敗的時候,人們往往落井下石。
沒了安公子這個身份,他才知道。他根本不擅長社交。而且往往因為說話梗直,不會做事,得罪周圍的人。
嘗了人情冷暖,痛定思痛後,安柔傑才開始學會說謝謝,學會放軟身段,學會迎合别人。他不知道這樣的變化,會帶來什麼。但若想活下去,有些事就不得不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