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格轉過身,布裡人正利落地将矮壯的肯特撂翻在地,小個子則像猴子一樣抓住了一根纜繩,得意地蕩來蕩去,順勢将靠在船邊、才剛剛慌亂地拔出刀來的卡菲利一腳踹進了水裡。
他們身上的束縛都已經解開,斷落的繩子死蛇一樣癱在甲闆上,旁邊是人事不省,不知死活的多佛和拉德格,周圍卻沒有多少血迹……也不見那個突然出手,扭轉了整個局面的家夥。
“你看不到他的!”
小個子三兩下爬到了桅杆上,對着還在疑惑地東張西望的他哈哈大笑:“他是個鬼魂!”
藍色弧光從他眼角閃過,康瓦爾和“總管”接連倒地,他卻依然沒有看到敵人的身影,隻有那轉瞬即逝的一點寒光,鬼魅般憑空出現又消失。
“鬼刃……那是鬼刃!”
班傑喃喃的低語裡透着恐懼,右手僵硬地緊握着劍柄,卻始終沒有拔出來,像是連反抗的勇氣都已經失去:“他們說他死了的!”
艾格的心猛地向下一沉。
他聽說過“鬼刃”這個名字……但可沒人告訴過他鬼刃和獨角獸号原本的主人有任何關系!
從尼奧到珠島,那個名字像傳說……或詛咒一樣流傳在水手們之間。鬼刃是個殺手,擁有一柄極寒的刀,那柄刀是用他靈魂的一部分鑄造而成,能夠用意念來控制,而且隻服從他的命令。他殺人從不失手,要價極高,卻從不踏上陸地,隻是從一條船轉到另一條船,永遠徘徊在海上。有人說那是因為他是人魚與人類的混血兒。不能長時間地離開大海,也有人說他是在大陸上招惹了可怕的敵人,再也不能上岸。
幾年前鬼刃失去了蹤影,再也沒有一點關于他的消息,人們都以為他已經死了,死于某次失敗的任務,或者終究還是被他一直躲避的敵人找到。但沒人見過他的屍體……當然啦。都沒人能确切地說出他到底長什麼樣。
人們能看到的通常都隻有他的刀……就像他們現在這樣。
無論如何。至少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艾格知道自己不可能是鬼刃的對手。
轉眼之間,他的手下已經大半都倒在了地上,剩下的那幾個也已經完全陷入恐慌之中。即使他有點懷疑那到底是不是真的鬼刃。這樣的敵人都不是他能夠應付得了的。
在班傑絕望地咆哮着拔刀沖向他唯一看得見也夠得着的敵人,卻像斷了線的人偶一樣撲倒在地上時,艾格當機立斷地縱身越過了欄杆――船長當然不能抛棄自己的船,但一個沒了命的船長。要船又有什麼用呢?
跳入水中的那一刻,他看見水面上冒出一個金發藍眼的小男孩。驚訝又惱怒地向他擡起頭來。
……那條龍……原來這麼小嗎?
他有點疑惑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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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招居然能行得通!!”
安靜片刻之後,邦布情不自禁地歡呼起來,“簡直不敢相信!”
在那個看起來像是首領的家夥出人意料地迅速跳水逃走之後,剩下的海盜要麼做出了同樣的選擇。要麼就已經倒在了地上。這跟船長原本的計劃不太一樣……但意外地順利。
詹西卻似乎有些茫然地轉了一個圈,遲疑了一下,彎腰戳了戳了一個一動不動地躺在甲闆上的海盜。
“……他死了。”
他擡頭輕聲告訴邦布。神情有些不安,“他們都死了。”
“哦……”邦布小聲回應着。突然間惱怒起來:“那又怎麼樣?他們也殺了我們很多人啊!他們還挖了鐵齒的眼睛!他們還想挖我的眼睛!……他們不過是一幫該死的賊!”
但當吉謝爾無聲無息地從陰影裡冒出來的時候,他還是不自覺地吓了一大跳。
“你……是怎麼做到的?”他嗫嚅着問道,雖然心懷恐懼,卻無法控制自己的好奇:“你不會真的是鬼刃吧……”
吉謝爾冷冷地瞪了他一眼。
“鬼刃已經死了。”她說,“誰都知道。”
但她的眼神又冷又利,刺得人連靈魂深處都能感覺到疼痛……這會兒她看起來完全不像那個被驕縱過度的、壞脾氣的半精靈,倒像是被什麼厲鬼附了身,從頭到腳都透着森森的寒氣。
“當然!當然!”邦布忍住一個發自心底的哆嗦,用力點頭附和,“像你這麼可愛的女孩兒,怎麼可能是鬼刃!”
他不敢再看她,一低頭慌慌張張地從桅杆上滑下來,溜到詹西的身邊。布裡族人的身上永遠散發着陽光的氣息,讓他稍稍覺得安心了一點。
詹西卻在不知死活地對着吉謝爾皺眉。
“你不該殺這麼多人的。”他直率地開口,完全不理會正拼命對他使眼色的邦布。
“好讓他們活着殺更多人嗎?”吉謝爾對他冷笑。
“他們是海盜,我們不是,你也不是。”詹西執拗地堅持着,“你那麼厲害,你可以打傷他們,然後我們把他們扔進水裡,如果下一次遇到的時候他們還想殺我們,我們也可以殺他們。”
“……那到底有什麼意義?”吉謝爾一臉不耐煩,“一定要等他們把刀架到你脖子上嗎?那時候就算你想殺他們恐怕也已經晚了!”
“我也不知道有什麼意義。”詹西并不流暢的通用語在這種時候聽起來尤其令人心急,“我就是覺得,這樣不對……”
“你們能不能晚點才來讨論這種問題?”稚嫩的聲音裡透着十足的惱怒,突兀地打斷了他,那個隻有五歲男孩大小的“龍”濕淋淋地從船頭爬了上來,扒着欄杆一臉不高興地瞪他們,“路已經通了,你們到底要不要把這艘破船開出去?!”
“詹西!去掌舵!”
邦布大方地把那原本屬于他的權力讓給了看起來依然不肯罷休的布裡人,“我們先離開這鬼地方再說!”
詹西深深地看了半精靈一眼,一聲不響地跑開了。
那條小龍卻依舊趴在欄杆上,微微皺起眉,似乎在側耳傾聽着什麼。
“你确定你要待在那兒嗎?”邦布好心地提醒他,“那地方可不怎麼安全。”
伊斯沒有回答,他隻是臉色一變,突然放開了手。
下一個瞬間,白色雙翼如巨大的風帆,在水手面前驟然伸展開來。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