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既非聖者,也不是大祭司的繼承者。”他說,“至少我從不曾聽大祭司本人如此說過。我能讓它顯出原本的形态……在座諸位也可以。”
然而周圍一片死寂。在座諸位,尤其是聖職者,似乎并不想嘗試這樣的可能。
唯一的法師低低笑了一聲――他可沒有那麼多的顧慮。
“法師也可以嗎?”他問。
約克有些猶豫。他不自覺地看了埃德一眼,顯然,他更希望埃德來做那個能證明他的人。
埃德稍稍遲疑了一下,眼下這種情況,讓一個法師來證明一件被當成聖物近千年的魔法物品其實跟神明毫無關系,的确并不合适。但他其實也不是很合适……
菲利・澤裡站了起來,幾步就走到了約克面前。
“我來試試?”他神情坦然地伸出手,仿佛隻是純粹的好奇。
年輕的牧師沉默片刻,放開了劍,落入菲利手心的依舊是那不起眼的吊墜。聖騎士把它翻來覆去地仔細看了好一會兒,才将詢問的視線投向約克。
當約克低聲向聖騎士傳授掌握那柄劍的方法時,伊斯抱着雙臂,冷冷地看着他們,甚至懶得去聽他們在說什麼。他清楚地記得約克剛才念出的咒語,他可以确定這所謂的聖物的确出自精靈之手……這也不是唯一一件被人類當成神器的精靈造物。當另一個種族擁有比人類長上數千年的曆史和文明,這幾乎是不可避免的事。漫長的時間裡,精靈也遠比矮人更喜歡接近人類,于是,人類的傳說,魔法,信仰甚至語言,無一不是在精靈的影響下形成。即使當這個種族開始衰敗,留下的烙印依然難以消除。
……而那柄劍最初根本就不叫光之劍。
大概隻有埃德留意到了朋友眼神中的厭惡,卻并不能在此時開口詢問。
白色光芒再次亮了起來,伸展開來的長劍在菲利手中閃爍不定,雖然不像被約克掌握時那樣穩定,卻也已經足夠作為證明。
在約克來得及開口阻止之前,聖騎士好奇地用另一隻手橫掠過劍鋒――這劍太輕,輕得他感覺那光刃并非實體。
他的手的确直接從光刃中間穿了出去,但他的臉在那一瞬間慘白。
他低低罵了一聲,垂頭看着自己的手。在一陣劇痛之後,他的手指已經動彈不得……其實上,他根本感覺不到自己的手指,仿佛他的手已經從掠過劍鋒的地方斷開,但表面上看起來,卻又連一點傷痕都沒有。
“就算不是神器,它也真的是一柄劍……一柄十分鋒利的劍。”約克幹巴巴地解釋。他沒料到菲利會如此冒冒失失……
――菲利・澤裡真的是這樣冒失的人嗎?
“……它所留下的傷沒有痕迹,但很難治愈。”約克的聲音低了下去,“當然也能輕易置人于死地。”
“所以你懷疑是某個精靈潛入神殿,操縱光之劍殺死了你們的大祭司?”
菲利深深覺得自己說出的這句話充滿各種不可思議,荒謬得難以置信……然而此時此地,看着自己手中黑影纏繞的長劍,卻又似乎并不是全無可能。
“據我所知,”蒙德慢吞吞地補上一句,“卡奧・伊納裡,那個精靈長老,已經死了……雖然不知道到底是怎麼死的。”
他的視線有意無意地掃過埃德。正在給菲利治療的埃德手指不由自主地一抽,像是也挨了一劍。他倒是知道的……可精靈們好不容易在各方的打探之下守住了這個秘密,作為佩恩・銀葉的朋友,他這會兒真沒法開口。
“我并不能确定,”約克垂目看着那柄劍。它的光芒并未完全消失――它銀白的劍身依舊雪亮,連蔓延其上的黑色紋路,都像是它原本就有的花紋,詭異之中透着魅人的華麗。
“很多事我都無法确定。”他說,“我沒有多少證據……我甚至無法解釋它為什麼會在我手中……如果我告訴你們,我走在神殿裡的時候它突然就掉到了我懷裡,應該也沒有人會相信吧?”
“……如果是這樣,我更想知道是誰教了你如何使用它。”博恩瑟的聲音很冷,事到如今,他也不用再裝出什麼痛心疾首的樣子:“總不會也是天上掉下來的吧?”
約克竟一時無語。
“……你聽到了什麼?”埃德輕聲問,突然想到了某種可能,“或者,什麼聲音或畫面突然鑽到了你腦子裡,就像是你親身經曆,而你對其是否真實毫無懷疑?”
約克蓦然擡頭:“你怎麼……”
“聽起來幾乎像是神迹?”博恩瑟冷笑,“可你剛剛證明,這柄劍與神毫無關系。”
――不是神迹。
埃德下意識地想要這樣回答,卻及時吞了回去。
“這柄劍也許的确跟神沒什麼關系。”菲利随手揮了揮劍――老實說,這東西的手感輕飄飄的一點也不好。
“……但如果它真的傷害了一位大祭司,她的女神因此而向真心敬愛那位大祭司,一直堅持着要找出真兇的人一點線索,好像也沒什麼說不過去的吧?”他把話說完,還認真地向埃德求證:“是這樣沒錯吧?”
埃德悶聲不響,埋頭給他治傷。那看不見的傷口裡萦繞着一絲怪異的力量,感覺像是……詛咒?
他皺着眉看那柄劍,越看越覺得那怪異的紋路似乎有點眼熟。
他不想撒謊,幹脆借此置身事外,專心研究起來。被明嘲暗諷了一番的博恩瑟神色卻紋絲不變,仿佛壓根兒沒有聽懂。
“即便真是這樣,”他依舊在責問約克,“即便你真的找到了真相,你确定現在這樣局面是祭司大人想要看到的嗎?你到底想要怎樣的結果?讓精靈交出他們的長老來贖罪嗎?在這種時候?――卡奧・伊納裡甚至都已經死了!他或許早已因為他的所作所為受到了懲罰,即使他并非因此而死,我們也有更好的選擇……而你,你這樣執意将一切揭露在所有人面前,真的隻是為了大祭司嗎?……你才是那個讓她無法安息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