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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三百二十四章 兄弟(中)

終末之龍 聶九 2490 2024-01-31 00:59

  冰龍的尾巴越來越快地拍在地面,一下又一下,是耐心漸漸告罄的節奏。閉着眼站在河邊的老人卻依舊一動不動,誰也不知道她在幹什麼……又是否有所發現。

  就算是私語者,施法也多半是要吟唱咒語的,但她沒有。而在冰龍的記憶之中,這個私語者的力量還相當之弱――她似乎隻能極其有限地操縱植物。

  而河水裡有什麼能幫她?水草嗎?

  一道水蛇般細細的黑影逆流劃破水面時它睜大了眼睛,差點發出一聲過于粗魯的感慨――還真是水草!

  眨眼間,初冬季節懶洋洋的河流翻滾起來,冰冷的浪花拍上岸邊,博雷納卻急切地靠得更近,想問又不敢開口。

  不要打擾施法中的人,這一點他還是知道的。

  圓月照亮的河面仿佛有被激怒的野獸破水而出,但那隻是糾結在一起的各種說不出名字的水草,因為不止一條,看起來不像是蛇,倒像是一隻巨大的章魚揮舞着觸手,在夜色中印出猙獰怪異的影子。

  它們探出水面,又帶着更兇猛的氣勢轟然紮進水中,咆哮的水流反擊般沖上半空,連地面都随之震動。

  精靈眼疾手快地把博雷納從開始垮塌的河岸邊拖開,冰龍也厭惡地往後退。

  瘋長的水草帶起腐爛的氣息,濃重得連夜風都無法吹散,而它銳利的視線甚至能看到一坨坨白花花的東西從糾纏的水草間掉落……

  瑞伊猛地回頭,銳利的視線釘在它身上。

  “過來幫忙。”她說。

  “憑什麼?!”冰龍近乎本能地拒絕。

  “你難道不是來幫忙的嗎?”老人反問。

  她的神情和語氣都依舊平靜,聽不出什麼情緒,眼睛卻亮得出奇,仿佛圓月的光芒都凝聚在她眼中。

  冰龍僵了一下,面對這個瘦小的老人,竟莫名有種小時候四處亂鑽被麗達揪住般無法反抗的感覺。

  “水裡有亡靈!”它惱怒的抗議聽起來像委屈的抱怨,“沒有什麼比水裡的亡靈更惡心了!”

  黏答答,滑溜溜,并不難對付,卻惡心得連碰都不想碰的一團團爛肉。

  “……伊斯!”博雷納開口叫道,眼中帶着祈求。

  在他身後,羅莎向它極輕地點了點頭。

  冰龍不甘不願地憋着氣挪到河邊,低聲咆哮:“……怎麼幫?!”

  .

  渾濁的水流卷向化為人形的冰龍――巨大的龍身固然能輕而易舉地解決亡靈,卻很難在枯水期的河流中行動。但不管用哪種形體,這會兒他都是個瞎子。水底不知沉積了多久的各種殘渣和污泥一起被鑽來鑽去捕捉亡靈的水草攪得亂七八糟,不由分說地往他臉上……往他鼻孔裡糊。他隻能閉緊了嘴,不去想那都是些什麼東西,任由一條水草糾纏成的繩索帶着他穿過那一片混亂,滿腔怒火無處發洩。

  那個死靈法師怎麼總喜歡把自己的俘虜往水裡藏?他其實是條沒腦子的泥鳅吧?!

  一條細而滑的東西輕輕纏上他手臂,那感覺跟亡靈的手指沒什麼兩樣。伊斯努力控制着自己,才沒把那條小水草扯個稀爛,而是随着它将手探向前方,并在它開始阻攔他時固執地繼續往前伸。

  他摸到一片光滑的岩石。

  燒灼般的痛楚讓他猛地縮回手,無聲地咒罵着――細密的龍鱗無法抵抗的魔法讓他指尖一片焦黑。

  他小小地後悔了一下。他不該不聽瑞伊的警告……他以為隻能腐蝕那些水草的魔法對他不會有什麼用處。

  他還以為他已經沒有從前那麼自大。

  懊惱油然而生。他努力靜下心來,睜開了眼睛。

  細小的冰晶在他周圍顯現,在被水流沖走之前便已瞬間連成一片,直凍到水底的泥土之中,在污濁的河水裡撐起半圓的冰穹,将所有混亂都隔絕在外,而将微弱的光芒集聚其中。

  漸漸澄清的水中,伊斯看清了那塊刻着符文的石闆――那是一具石棺的頂端。除了如裂紋般血色的符文之外,還貼心地刻上了“安息”于其中的人的家族徽記。

  伊萊・克羅夫勒所憎恨的遠不止他的弟弟。

  輕微的震動從石闆下傳來,仿佛有人在其中拼命掙紮。黑暗,窒息,和對死亡的恐懼,能讓最冷靜無畏的人陷入瘋狂。

  伊森隻是個普通人,他不可能堅持太久。但有好一會兒,冰龍隻是低頭看着那片顯露出來的石闆,一動不動。

  .

  河岸邊的村落裡,一個個黑影無聲地冒出來的時候,博雷納依舊隻是緊盯着河面。

  該輕輕松松拔出那具陷在河底淤泥裡的石棺的冰龍始終沒有出現,飛竄的水草亦漸漸平息。瑞伊漠無表情地放棄了那過于激烈的表演,微微皺眉――她看不見,畢竟水草不長眼睛,但她感覺得到,伊斯沒了動靜……太久沒有動靜。

  這是出了什麼意外,還是什麼她不知道的情節?

  “幫助”這樣一位國王有時的确挺有趣,但也實在有點心累。

  包圍而來的人一直沒有出聲,隻是在一定的距離之外停了下來。在被包圍者長久的無視之後,終于有人開口:“陛下……我們并無意傷害您。”

  博雷納心不在焉地回頭朝人群中投去一眼,看起來漫不經心,事實上魂不守舍――他焦躁得都忘了這會兒他該扮演什麼。

  但他認出了那個說話的人。

  “裡塞克・布林。”他叫出他的名字,并不掩飾他的不耐煩,“如果你有什麼事,即便是黑堡你也能光明正大地進入。而你選擇了這樣暗夜裡的行徑,再想讓人相信你說的話,可就沒那麼容易了。”

  裡塞克緩緩拉下鬥篷,臉色沉沉。

  他的确能光明正大地進入黑堡。博雷納不信神,他十分簡單地把不同的神殿和信徒當成不同的勢力來對待。而他,作為耐瑟斯的聖騎士……作為聖騎士團的團長,像其他同等地位的聖職者那樣,能夠毫無阻礙地面見國王。

  而這位曾經被他們所輕視的國王,在他們有限的幾次交談中,即使理所當然地保持着警惕,卻從不曾因為他幾年前不過是個卡斯丹森林裡的獵人而輕視過他。

  那不過是裝模作樣――有人這樣告訴過他,他也這樣告訴過自己,但他知道不是。他至少還有分辨這一點的能力。

  他真心尊敬這位國王……因為他至少給了他平等的尊敬。

  可他不得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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