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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零五十五章 逝者之言(下)

終末之龍 聶九 2360 2024-01-31 00:59

  烈火自天空降下,吞噬了璀璨的群星,亦在水面下翻騰,如将噴湧而出的岩漿。斯托貝爾恍惚能感覺到撲面而來的熱浪,然而空氣其實依舊清涼,水面上漸次散開的漣漪不緊不慢地循着原本的節奏,就像費利西蒂輕快活潑的聲音,沒有一絲改變:

  “我們設想過許多可能,也做了許多嘗試,這隻是其中之一。如果你們已經有了更好的主意……或者我們所憂慮的問題事實上已經解決,那當然最好不過,但如果你們沒有……”

  聖者大人……有點啰嗦。

  斯托貝爾默默地想着,急促的心跳卻在這樣的絮絮叨叨裡漸漸平複。

  現在他願意相信埃德告訴他的那個匪夷所思的“故事”了。他聽說過安克蘭和那條古老的炎龍,也知道斯科特能以怎樣可怕的方式操縱火焰。如果他所崇拜,或不得不侍奉的神明是一條曾經遭到欺騙與背叛,滿懷憤怒的炎龍,許多問題便有了答案……但此刻他想得更多的,是圖姆斯。

  圖姆斯不是個傻瓜,否則不可能成為東塔之主。即便是能獲得極大的利益,如果沒有一定的把握,他不會動手。所以……他所求的到底是什麼?他倚杖的又是什麼?他所啟動的,真的隻是哈羅德所留下的法陣嗎?

  埃克托·卡羅,圖姆斯派出去與黑帆打交道的法師,很可能是耐瑟斯的信徒——那信仰是真是假,圖姆斯知道嗎?

  在大法師塔中,信仰耐瑟斯的并不止卡羅一個。法師與牧師總愛互相諷刺,但誰也沒說過法師不能信神,畢竟他們的力量同樣來自神明……那麼,圖姆斯呢?——不,他不大可能有什麼虔誠的信仰,他所信的隻有權勢和力量。

  “我不知道你們如今所面對的是什麼問題,所以也無法給你們明确的的答案……”

  費利西蒂的聲音響在耳邊,像連綿不絕的水聲,并不會幹擾他的思索。而且這到底已經是第二遍,就算他聽得不怎麼專心也無妨……

  “……沒有什麼是絕對的……”

  斯托貝爾蓦然擡頭,後背瞬間冒出一層冷汗。

  他下意識地對圖姆斯抱着各種各樣的懷疑——沒有人會相信一個總是算計着自己的家夥,尤其是在自己已經一再退讓的時候……可是,操縱這一切的,真的就一定是圖姆斯嗎?

  以及,此刻最重要的,是找到答案,還是解決危機?

  無論操縱者的目的到底是什麼,斯托貝爾都不覺得那對大法師塔會是什麼好事。哈羅德的想法太過狂妄,連他自己也知道,他所留下的法陣是走投無路時的拼死一搏……而他們根本就還沒到走投無路的時候。

  他擡起頭,漫天火焰下,他想起埃德飛快地畫下的圖案,想起那潦草得幾乎難以辨認,又觸目驚心的“祭壇”兩個字。

  大法師塔的中心并不是祭壇……但它是否有可能被當成祭壇?

  “大人……”

  低低的聲音從他身後傳來。能沉默到現在的法師已經算得上沉穩,但火焰之下開始有閃電般的光芒掠過……那看起來更像是天空裂開的縫隙。

  斯托貝爾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他得阻止這一切。

  .

  當漫天烈焰低到觸及圖書館外的屏障時,看起來倒是更像是霧,帶着血與火的顔色,彌漫在屏障之外,蛇一般蠕動着,舔舐着屏障之上幽幽的藍光,留下一道道猙獰的血痕。

  屏障并未破裂,甚至能自行修複,但修複的速度顯然不及那些血痕蔓延的速度。

  弗爾南默默地計算着時間。即使這一道防禦被摧毀,他們剛剛布下的法陣也可以撐起另一道,雖然不知道這樣能堅持多久……詭異的是,一旦他們壯着膽子開始施法,甚至比平常更加得心應手。

  “大人!”

  有人擠出人群,匆匆走到他身後,低聲告訴他,“卡爾塞特回來了。”

  弗爾南立刻回頭:“……活着嗎?!”

  看見對方毫無血色的臉的那一刻,他就知道了回答,卻也隻能沉默地聽着。

  “皮膚幹枯發皺,像被抽幹了血……一回來就斷氣了……”越來越低的聲音消失在一聲像被噎住般的抽氣聲裡。

  弗爾南咬着牙,咽下一聲咆哮。

  發現傳送術還能使用的時候就有人不管不顧地把自己傳送走了——但事實上,傳送術找不到大法師塔之外的目标。他猶豫了好一會兒,才派人傳送到東塔和至高塔,看看是否有一線生機……看看那彌漫在屏障外的血霧是否并不緻命。

  傳送到至高塔的人沒有回來,傳送到東塔的人死了……答案已顯而易見。

  他們無處可去。

  他已經把不那麼廢的法師分成了好幾組,讓他們各自尋找脫困的辦法,冷靜得仿佛這從天而降的災難不過是某種考驗。大部分人似乎信了……或者假裝信了,至少,擁擠在圖書館内外的人沒有在恐懼之中混亂起來,他已經相當滿意。

  隻是……他真的能讓他們逃過這一劫嗎?

  “……大人!”法師猛地拉住了他的袖子,指向屏障之外。

  一個人影穿過血霧,撲到了屏障上,拼命拍打。

  那是個年輕人,還穿着實習法師的褐色袍子,一張長臉吓得慘白,卻似乎毫發無傷——至少,拍打着屏障的雙手還十分有力。

  弗爾南下意識地想要放他進來。在屏障之上暫時切開一點并不難,但邁出幾步之後,他停了下來

  “皮膚幹枯發皺,像被抽幹了血……”

  如果他精心挑選的法師在短暫的時間裡都落得那樣的結局,一個跟普通人差不了多少的實習法師,怎麼可能安全無恙?……難道有問題的不是外面的血霧?或者……這個人有問題?

  察覺到他的遲疑,屏障外的實習法師漸漸放棄了拍打——可那并不是因為絕望。

  他站直了身體,慘白的長臉上泛起泛起詭異的笑容。他的雙唇緩緩開合,一遍又一遍。

  弗爾南不會唇語,但在一次次的重複之後,他看懂了。

  “你們當滿懷欣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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