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鎮被封鎖了,誰也不能進入――尤其是野蠻人,就算是混血也不行。”
身着盔甲的安克坦恩士兵打量着阿坎,表情不善。
“哦,阿坎隻是個子大了一點,你一定能認得出來,他可沒什麼野蠻人的血統。”埃德正微笑着解釋,不知為什麼突然打了個寒戰,然後又趕緊恢複他最讨人喜歡的笑容,“他是我在卡姆請到的冒險者,留着野蠻人的血的家夥可到不了那個地方,不是嗎?”
在衛兵再次搖頭之前,他已經友好地伸出手,送出了沒人能抗拒的禮物。
年輕的衛兵看了看被塞在手心的金币,猶豫了一下,揮手讓人打開了大門。
“别惹麻煩!”他嚴厲地警告。
“當然,我們隻想盡快回家。”埃德的表情十分真誠――他說的原本也是實話。
一旦踏上歸途,立刻歸心似箭,他一天比一天更想念瓦拉,而娜裡亞也更多地提起艾倫,提起即将降臨在艾克伍德森林的春天,甚至開始擔心她養的那一群雞是不是還活着……而不是一再地望向天空。
但他們還沒能甩掉身後的尾巴。拜厄和雇傭兵們如他們預料的那樣緊跟着他們不放,諾威特地囑咐哈爾回去時繞個圈兒遠遠地避開那些危險的家夥,從那些越來越接近他們的身影判斷,拜厄的耐心已經漸漸消磨殆盡,還是小心為妙。
庫茲河口看起來與巨人之斧下那個無名的小鎮十分相似,雖然建築更為整齊一些,卻大多十分破敗,打鬥造成的破壞随處可見,被砸壞的窗子勉勉強強地用紙糊着,還沒有來得及清洗掉的血迹在牆壁上留下暗色的痕迹。狹窄泥濘的街道上行人極少。大多都會警惕地避開他們,少數人則漠然地走過,看都不看他們一眼。
令人掩鼻的腐爛氣息彌漫在整個小鎮。與之相比,野蠻人的營地真是幹淨整潔。
一小隊巡邏的士兵從他們身邊走過。領隊的人停了下來,臉色陰沉地看着他們。
“抱歉。”埃德搶先開口,“請問鎮上最近的旅館在哪兒?”
遮遮掩掩隻會顯得更加可疑,他一向明白這個。
領隊的人猶豫了一下,指給了他們方向。
“你們是冒險者?”他打量着他們。
“哦,是的,我們原本打算去找那條冰龍……”埃德露出怅然的表情。
“被野蠻人趕回來了嗎?”男人冷笑着,“你們可不是第一隊被趕回來的。”
埃德無奈地聳聳肩。算是承認。
“别惹麻煩!”男人再次警告,離開了他們。
“别惹麻煩,别惹麻煩。”泰絲小聲地嘀咕,“幹嘛不把這句話刻在他們的盔甲上算了?”
“我們的确不想惹什麼麻煩。”娜裡亞說。
“哦,可是麻煩找上門的時候,誰又能拒絕呢?”泰絲沖她眨眨眼。
連挂招牌的鐵鍊都斷了一邊的旅館“河口旅館”就像整個鎮子的縮影,昏暗破敗,氣味可疑,讓埃德一進門就開始猛打噴嚏。旅館的老闆是個臉色蠟黃的中年男人,他面無表情地看着埃德。等他打完了噴嚏才懶懶地開口:“幾間房?”
埃德一邊擦着鼻涕一邊伸出兩根手指:“要靠在一起的房間。”
“隻有一間。”老闆說,依舊面無表情。
埃德瞪着他――那又何必問他要幾間!
一隊士兵突然沖了進來,兩個守住了門口。剩下的跑上樓梯,沒過多久就拖下一個男人,男人身材高大,但也隻是普通人類的高大,一頭油膩膩的金褐色頭發,半長不短的胡子遮住了半張臉,一路又吼又叫,不停地掙紮着,滿臉驚恐和茫然地被帶走了。
整個過程快得讓埃德有些目瞪口呆。但旅館裡的其他人像是已經見慣了這樣的場面,甚至都沒幾個人有興趣看上一眼。
“現在兩間了。”老闆說。臉上的肌肉紋絲不動,“要。還是不要?”
“要!”泰絲笑容滿面地代還沒有反應過來的埃德做出了決定。
.
埃德原本以為安克坦恩的士兵來到這裡隻是為了驅趕鬧事的野蠻人,恢複小鎮的秩序,但被他們帶走的那個男人顯然并不是野蠻人,甚至連混血兒都不是。
事情或許并不像哈爾之前聽說的那麼簡單。但埃德也不打算去打聽什麼消息,畢竟這似乎與他們沒什麼關系,他們自己的麻煩都還沒有解決呢,實在沒必要招惹其他的麻煩。但泰絲毫不客氣地把他踢了出去,說她需要這個鎮上任何有用的消息――卻沒有告訴埃德到底什麼才算是“有用的”。
埃德不得不挂上最無害,最讨人喜歡的笑容出去晃了一圈,回來的時候滿臉傻笑――這裡的人似乎相當不喜歡說話,酒量又大得跟野蠻人沒兩樣,要從他們那裡挖到點消息真的很不容易。
他不斷地走神又犯困,在泰絲的的逼問下,毫不容易才把那些他也不知道算不算有用的消息全都吐了出來。
庫茲河口早已不是真正的河口,河流的改道讓這個曾經繁華的小鎮漸漸破敗不堪,雖然位于安克坦恩境内,卻根本無人管轄,隻有一個虛設的,從來沒有露過面的鎮長。一個名叫博雷納?克魯茲的男人和他的手下控制着這個小鎮,他們并不拒絕野蠻人和混血兒的進入,甚至會幫助他們在這裡生存下去,但這些人必須聽從他們的安排,為來到這裡的各式各樣的冒險者或隻是想去冰原轉一轉的閑得無聊的家夥做向導。他們不問目的,不問身份,而且保證能把帶進冰原的人安全地帶出來。雖然大多數真正有目的的冒險者都無功而返,但由他們安排的向導帶出去的人确實很少出現傷亡或者失蹤。
他們的生意一直不錯,小鎮甚至因為許多冒險者和旅行者的來來往往而頗有些繁榮的氣象。即使亡靈出現在冰原上,越來越多的野蠻人湧進庫茲河口,情況起初也還在博雷納的控制之下,鎮上雖然有一些小的騷亂,也還不至于人人自危。
但博雷納死了――兇手至今也沒找到。他的屍體被扔在鎮裡從前橫跨鹿影河,現在已經沒什麼用處的石橋邊,還披着那件人們熟悉的,珍貴的雪猿毛鬥篷,渾身卻像是被人用重物猛擊過無數次,連頭骨都碎得凹了下去。
這樣粗暴而殘忍的手段讓人們立刻把懷疑的目光投向了野蠻人。原本就在博雷納手下的野蠻人和新來的家夥們互相指責,在沒人可以控制局面的情況下終于爆發了一場極為血腥的戰鬥,還連累了不少無辜的路人。在那之後,情況便完全失去了控制,整個鎮子亂成一團,野蠻人、混血兒和人類在各種地方,因為各種理由大打出手。幾天之後,全副武裝的安克坦恩士兵出現在這個他們從來沒有出現過的邊境小鎮上,開始抓捕和驅趕所有的野蠻人和混血兒。
鎮上的人起初松了一口氣,以為至少可以恢複平靜的生活。但沒過多久,安克坦恩的士兵開始逮捕人類,大部分是博雷納的手下,也有一些和博雷納完全沒有關系。疑惑的人們最終發現了他們的相似之處――他們看起來都有點像博雷納,或者博雷納的手下。
但無論是以什麼罪名被抓,那些人都再也沒有出現過。
“……可是博雷納不是死了嗎?”娜裡亞問。
埃德用力點頭:“死了,死得透透的,他們說他全身的骨頭都斷了,真慘是不是?”
他把下巴擱在桌子上,吸了吸鼻子,眼圈有點紅。
“我想他應該沒死……或者隻是派遣那些士兵來的人認為他沒死。”諾威說,“可這個博雷納到底是誰?聽起來可不像隻是一個邊境小鎮上控制着野蠻人向導來賺錢的家夥。”
“我不在乎他是誰,也不在乎他是死是活……好吧,或許有那麼一點點好奇。”泰絲開口道,臉上露出娜裡亞越來越熟悉的,總有那麼一點不懷好意的笑容。
“你有一個主意?”娜裡亞脫口代她說了出來。
泰絲得意地點頭:“我有一個主意。”
她的主意說起來很簡單,隻要讓安克坦恩的士兵認為拜厄和他的雇傭兵們與博雷納有關,自然就有人去找這些麻煩的麻煩,讓他們自顧不暇。
“這樣我們就有足夠的時間溜走,讓羅莎和那個精靈也找不到蹤迹。”泰絲說。
諾威卻搖頭否決了這個計劃:“不行,這樣太危險。”
“危險?你是擔心羅莎和你的劍舞者?哦,他們不可能被那些安克坦恩人抓住的,他們會逃走,或者被逼着躲起來一陣兒,我們需要的隻是那一段時間。”
“但問題是,泰絲,劍舞者不會逃走,不會躲藏。而我想他的同伴們也不會陪着他戰鬥到底,或者冒着受傷的危險拖走他。”諾威歎了口氣,“他會獨自一人面對敵人,要麼殺人,要麼被殺,或者受傷被抓……無論哪一種情況,我都不想看到。”
“……你們精靈真是麻煩的家夥!”泰絲不高興地抱怨着,沒有再堅持。
“會有别的辦法的。”諾威微笑着吻了吻她的額頭,“現在,先好好休息吧。”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