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中射殺最前面的那個敵人!”
弓弦的嗡鳴連成一片,六十多支羽箭弩矢疾射而出,好似飛蝗一般射向最靠前的人影,隻見那個敵人輾轉騰挪,靈巧地避開了大多數箭矢,但仍然被好幾支弩矢命中,可他渾若無事,繼續向前沖刺,他身後的同伴也趕到了前面。
“我明明射中了!他怎麼還能跑?”奎恩惶恐地大叫着。
“繼續射!不要停!”莫爾不想解釋,他竭力嘶吼,拼命射擊,仿佛要把内心的絕望傾洩出去。隻有騎士才能披戴甲胄,跑出奔馬的速度。
羅伊身邊的一個男人突然倒在了平台上,他的臉上插着三支黑色的羽箭,其中一支貫入左眼,直透大腦。這處緻命傷讓他哼都沒能哼一聲,當場就斃命了。羅伊吓得腿一軟,趴在了栅欄後面,透過縫隙,他發現敵人已經沖進了70米内,他們手持硬弓,邊跑邊射,射的又快又準,平台上慘叫連連,許多人中箭摔倒,或死或傷。而自己這邊的強弓硬弩對他們沒有絲毫威脅。
六十多個青壯民兵居高臨下,竟被下方的敵人壓得擡不起頭!
“都站起來,給我還擊!”莫爾隊長用長矛瘋狂地抽打縮在栅欄後面的人,迫于他的淫威,民兵們又站起迎接了一波傷亡。
“需要軍用重弩!我上箭塔拿重弩,掩護我!”奈德隊長貓着腰,摸到箭塔的樓梯,他縱身向上攀爬,然而隻爬到一半,幾支長箭呼嘯而至,刺破鎖甲與圓盾,将他貫穿。這位勇悍的隊長發出一聲慘叫,摔落下去。
“長弓神射手!”莫爾隊長面色慘然,他終于知道箭塔上的同僚死在誰的手上。羅伊沒有聽到莫爾隊長的哀鳴,奎恩就倒在他的身邊,一隻黑羽箭射中他的兇口。奎恩的嘴裡不停地向外冒血,羅伊手足無措,這時候大胡子爬了過來,他看了一眼,低喝道:“這家夥傷到了肺,有皮甲擋着,傷口不深,還死不了!你要是不把他翻過來,他就要被血嗆死了。”
“怎麼辦?怎麼辦?”羅伊惶恐地握住羽箭,想拔又不敢拔。“廢物!”大胡子罵了一聲,把奎恩拖到平台的邊緣,讓他臉朝下,兇口懸在外面。
羅伊剛要說謝謝,一個黑影躍過栅欄,落在平台上。他的腦袋被黑色鋼盔包裹着,穿着黑色皮靴,黑色皮褲,黑色的硬皮甲,還有一件幽光閃爍的黑環甲,上面還插着兩隻羽箭,硬弓挂在身後,手提兩把新月鐮鈎,整個人如同夜幕中黑妖魔。羅伊趴在平台上,看到黑皮靴前端的金屬倒鈎。這恐怕是他登上鐵木栅欄的原因,可這身行頭至少上百磅重,他是怎麼躍過壕溝,又是怎麼爬上來的?
“繳械投降者,不殺!”黑妖魔冷冷地喊了一句。大胡子用狂吼回應,他掄起戰斧就丢了過去,威風凜凜,勇悍絕倫!然後他毫不猶豫地跳下了11米高的平台。羅伊目瞪口呆。
高速旋轉的戰斧沒能劈中黑妖魔,卻給莫爾隊長赢得一個出手的機會,他乘着敵人躲避戰斧的空隙,手中的長矛猛刺出去。莫爾隊長的刺殺動作千錘百煉,幹淨利落,短矛在他的手中仿佛有了生命,化作一條毒蛇吻向對手的咽喉要害。黑影一閃,剃刀般鋒利的鐮鈎劃開莫爾隊長半邊脖子,血液從恐怖的傷口中噴射出來,形成一團凄豔的血霧。莫爾軟軟地跪在平台上,黑妖魔已沖入他身後人群,無情的收割着生命與哀嚎。
“繳械投降者不殺!”“繳械投降者不殺!”“繳械投降者不殺!”更多的黑妖魔翻上了平台,他們所過之處,就是一片腥風血雨。民兵們終于崩潰了,他們丢下武器四散而逃,有的直接跳下平台,有的趴在木闆瑟瑟發抖,羅伊就是其中的一個。
半刻鐘不到,南邊的栅欄失守!莫爾隊長的腦袋以一種詭異的角度耷拉在肩膀上,他的血已經流光,可終究沒能等到同僚的支援。
平台上的戰鬥停息,黑妖魔一個接着一個跳入營地。在月光的見證下,營地内的戰鬥如火如荼。男人的怒吼與慘叫、兵器與铠甲的碰撞,刀劍與肉體的親吻、婦孺的哭喊,獵犬的哀鳴,還有告死鳥的歡笑,這一切都讓羅伊無法呼吸,以至于腦海中一片空白。他渾渾噩噩地離開平台,無頭蒼蠅似的在營地裡亂轉。
營地裡是一邊倒的屠殺,黑妖魔在棚屋間縱橫跳躍,他們射出的利箭好像長了眼睛,他們手中的鐮鈎飽飲鮮血,他們冰冷無情收割一條條生命,卻又恪守繳械不殺的諾言。羅伊就看到黑妖魔無視手無寸鐵的婦孺,那些跪地投降的人也能保住性命。不過,也有些格外狡猾的家夥放下了長矛,等黑妖魔走過去之後,又悄悄撿起長矛猛刺黑妖魔的後背,但這些都是徒勞的,黑妖魔比風還要快,比山猿還要靈活,隻是一個轉身就要了偷襲者的命。當然,黑妖魔也并非不可戰勝,一個民兵隊長用重弩射翻了一個黑妖魔,二十多個民兵一擁而上,把他斬成肉泥。告死鳥在殺戮場上盤旋歡唱,幾個黑妖魔從陰影中沖了出來,将那些歡呼的民兵屠殺殆盡後,又遁入陰影,隻留下一地的殘屍,死者的血液彙成黑色的血泊。這殘酷的一幕讓羅伊放聲大叫,他跌跌撞撞地沖進一個棚屋,不停地顫抖哭泣。
“不想死就安靜點!”角落裡傳來一個熟悉又戲谑的聲音。
“誰?”羅伊像兔子一樣的跳了起來,一張滿是虬須的臉龐出現在窗口的月光中,又縮了回去。
“大胡子,是你?!”羅伊擦了擦眼淚,他第一次發覺這張可憎的臉會如此親切。
“可不就是我嗎。”大胡子在黑暗中嘲弄道:“膽小鬼羅伊,不要一副見鬼的表情。”
“你!”羅伊悶悶地說道:“你也好不到那裡去,我以為你是個勇士,沒想到是個逃兵!”
“勇士?!呵呵,勇士早就死光了……”大胡子自嘲的笑道,語氣中透出一絲淡淡的傷感。
羅伊沉默片刻,站起身說道:“謝謝你,幫了奎恩一把,不知道他怎麼樣了?”
“雖然剛認識,畢竟是戰友,我隻做我能做的。”大胡子說道:“那個家夥老老實實地躺着不動就不會死,你要去救他,隻會搭上自己的性命。”
羅伊收回了推門的手,猶豫的道:“那些黑妖魔殺人不眨眼,我有點不放心。”
“黑妖魔?真有你的。我覺得應該叫告死鳥,或者黑鴉。當然,他們不會喜歡這個名号,因為他們都是騎士!”
“騎士?怎麼可能?”羅伊震驚的道。
“嗯,準确的說是見習騎士!”
“高貴的騎士怎麼會屠殺平民?他們不怕至高主的懲罰嗎?”羅伊搖了搖頭,不知不覺中他退了一步。
“平民?嘿嘿……”大胡子嗤笑道“過一會你就知道他們殺的是不是平民了。”
窗外突然火光大盛,羅伊盯着熊熊燃燒的建築,喃喃說道:“他們把營地首領居住的三層木塔點着了。”
“你以為那是木塔?”大胡子走到窗前,朝地上吐了口痰,“呸!那是烽火台!”正說着,一隊衣甲精良的騎兵簇擁着兩名首領,向北跑去。他們的身上的鱗甲在火光的映照下熠熠生輝。
“看到了沒有,營地首領穿的可是見習騎士的鱗甲!他們可不是什麼平民。”大胡子摸了摸下巴,歎道:“多铎人逃跑了,黑鴉赢了,正式騎士馬上就要進場,可憐了那些蠢蛋,白白送命!”
“騎士不會屠殺平民。平民拿起武器對抗騎士,那就不是平民了,是盜匪,是戰士,是蠢蛋!黑鴉知道這一點,他們要我們放下武器,所以我放了。多铎的見習騎士也知道這一點,如果你剛剛出去,黑鴉不會殺你,但營地的首領會叫你去寨門集合,再把你武裝起來做蠢蛋。然後,他們自己逃跑,讓你們這些蠢蛋送死!”
羅伊愣了半天,弱弱地說道:“不是戰士嗎?怎麼是蠢蛋呢?”
大胡子冷笑道:“當戰士就要拼命!他們為土地,為地位,為财富,為女人拼命!我們隻為活着拼命,要是豺狼人攻破營地,我也會拼命。騎士攻破營地,我無非是換個東家而已。拼命的人不是蠢蛋是什麼?”
“營地首領真該死!自己跑了,讓我們這些人送死!”羅伊怒道。
“哈哈,放心。”大胡子哈哈笑道:“黑鴉圍三缺一,多铎人要在外面拼命才能逃回去!我看能跑掉一半就不錯。”
羅伊吐了一口惡氣,目光轉向窗外,驚呼道:“這些都是騎士?真威風。”大胡子擠了過來,眼睛瞬間瞪的老大,“我的至高主,這……騎士也太多了吧!”
窗外,二十多個高大魁梧的戰士正向北邊追去,他們全身上下被精鐵盔甲包裹的嚴嚴實實,手提戰錘、長刀,宛若一尊尊鋼鐵怪獸,沉重的腳步仿佛踩在羅伊的心頭,他不由得生出大地顫抖的錯覺。大胡子咽了口口水道:“我……我收回剛剛的話,多铎人一個都跑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