撒桑帝國的動員和組織能力令維克多意外的出色。羅蘭放出信鴉後的第三天,3500名守備民兵,800騎兵,由齊格弗裡德.腓特烈親自領軍,共四千多人的隊伍浩浩蕩蕩地抵達先鋒軍的臨時駐地。
齊格帶着兩名高階騎士進入營地,向維克多和羅蘭見禮。雙方互緻問候,一身精金铠甲撒桑皇長子籲了口氣,熱情地說道:“我們接到公主殿下的召喚,兩天集結守備民兵,第二天的晚上出發,一夜急行,總算及時趕到,沒有耽擱兩位殿下的時間。”
羅蘭環視營地外面正忙着紮營休整的撒桑民兵,綠寶石般的眼眸裡盡是狐疑。
撒桑騎兵裝備精良,鎖甲的布套上面描繪雪狼紋章,應該是齊格弗裡德的近衛騎兵。守備民兵都穿戴皮甲,配備3.2米長的木柄長矛、圓盾手斧和獵弓。他們身形壯碩,行動矯健,安營紮寨,打水做飯都分工明确,有條不紊,顯然長期接受專業的軍事訓練。
普通青壯連續急行50公裡,精神和身體都到了極限,腿像灌了鉛一樣沉重,肺部火燒火燎,恨不得死了才好。負荷裝備,一夜行軍80公裡還能保持基本的行動力就是精銳士兵與普通人的差别。
撒桑民兵的身體素質和軍事素養比起崗比斯王國普通的封臣士兵相差有限。齊格帶來的三千多名全副武裝的守備民兵分明是封臣步兵嘛……羅蘭懷疑他是來搶戰利品的。
她上下打量了齊格弗裡德,笑吟吟地問道:“你也要參戰?”
奧古斯特公主純淨的笑容讓齊格一陣激動,未經思考就點頭說道:“能夠與兩位尊貴的殿下并肩作戰,是我的榮幸。”
羅蘭明媚的神情頓時冷了下來,不悅地說道:“我隻是讓你帶2000個人來壯聲勢,可沒說要你們參戰。”
黃金騎士突然變臉,撒桑皇長子心裡升起一股寒氣,變得手足無措,不知道說什麼才好。
撒桑皇族的白銀騎士在旁邊打圓場,恭敬說道:“奧古斯特殿下,我們參加殲滅獸人入侵者的戰鬥責無旁貸,也是為了減輕崗比斯先鋒軍的壓力和傷亡。至少,我們熟悉地精的習性。”
“哦……我聽着呢。”羅蘭點點頭,眼眸幽深,笑容淺淺地問道:“撒桑帝國的地精和崗比斯王國的地精有什麼不一樣的地方?”
“應該是一樣的。”白銀騎士笑着點點頭,話音一轉,說道:“但是,崗比斯王國恐怕沒有數量超過1萬的地精族群。”
“蘭德爾殿下,奧古斯特殿下。地精是最具智慧的獸人,我可以肯定,這夥地精被逼急了,絕不會困守小牛村,而是在大地精組織下,向敵人發起集群沖鋒。因為大地精很清楚,地精跑不過絕大多數追獵者,但它們的數量占優勢就能正面沖垮敵人的陣線。”
“數量過萬的大型地精族群沒那麼容易崩潰,它們一定會同敵人正面較量,隻有慘烈的傷亡才會令它們恐懼。”白銀騎士勾起嘴角,說道:
“打地精,我們經驗豐富。”
維克多和羅蘭面面相觑,崗比斯還真沒有數量近萬的地精族群。他沉吟片刻,虛心請教道:“腓特烈殿下,你準備采取什麼方法,對付這夥……地精?”
齊格精神一振,朗聲說道:“大型地精族群不會輕易屈服,它們遇到入侵者必定召集同伴,群起而攻,而且是找目标最大敵人決戰……公主殿下要求2000民兵助威恐吓,對這樣的地精部族不起作用。2000撒桑民兵也擋不住地精浪潮,尤其裡面夾雜着為數不少的熊地精和一些食人魔保镖。”
他頓了頓,繼續說道:“我帶過來3500民兵,選擇合适的地點,擺出密集防禦陣型。隻要大地精看到民兵,肯定會糾集手下,主動進攻民兵的防禦陣線。民兵原地固守,以逸待勞,等地精沖到半路的時候,我們帶領騎兵從側面沖鋒,将地精潮攔腰截斷。它們輸了這一仗,幸存的地精隻會順路逃跑。”
腓特烈家族的白銀騎士接口說道:“兩位殿下,在兩個月前,我們就注意到小牛村盤踞的地精部族……由于它們的數量太多,分布範圍又廣,我們的斥候始終沒能探查清楚這夥獸人的首領……民兵對付地精潮的密集防禦陣線就怕狂暴食人魔或食人魔督軍的沖擊,所以巴塞留斯公爵暫時放過了小牛村。”
“崗比斯先鋒軍有蘭德爾殿下出面偵查,想必已經掌握了小牛村的情況,所以我們帶3500民兵趕過來協助兩位殿下收複小牛村。”白銀騎士恭維說道。
維克多這兩天也沒閑着,他用宿敵隔空擊殺了好幾頭食人魔。大地精的食人魔保镖相比蠻兵更弱小,隻有孤獨的流浪食人魔才會接受大地精的豢養。同伴莫名其妙的四分五裂,食人魔保镖被吓得不輕,紛紛逃離小牛村,最終淪為崗比斯白銀女騎士的戰利品。
臨時營地挂着食人魔保镖的腦袋,腓特烈家的白銀騎士看的清清楚楚。腓特烈皇長子已經親自過來了,維克多也無需隐瞞,點頭說道:“這夥盤踞獸人的首領是白銀階的龍脈狗頭人。”
“它是我的戰利品,你們想都别想!”羅蘭兇巴巴地補充道。
腓特烈家的兩位白銀騎士眼睛放光,齊格弗裡德幹脆倒吸一口冷氣,臉上露出一絲懊惱和幸災樂禍的複雜情緒,旋即又運轉鬥氣小心收斂。
如果早知道小牛村藏着一隻白銀階的龍脈狗頭人,佛利德斯牧首也會調集力量,活抓它。但就算撒桑斥候探查到白銀狗頭人,也輪不到腓特烈家族,巴塞留斯公爵肯定已經親自出手了。
皇長子的情緒變化瞞不過黃金騎士的感知,腓特烈家的白銀騎士輕咳一聲,微笑說道:“尊敬的蘭德爾殿下、奧古斯特殿下,白銀龍脈狗頭人當然是你們的戰利品,包括小牛村的獸人戰利品都屬于崗比斯先鋒軍所有……等我們剿滅了這夥獸人,立刻再調集15000名青壯,搶收附近的青麥,修葺小牛村營壘,争取在最短的時間内,完成堅壁清野,并把小牛營壘納入鄧肯要塞戰區。”
維克多沉吟着說道:“烏爾恭.腓特烈閣下,我這裡有個問題……你們帶來的人真的是撒桑民兵嗎?”
白銀騎士怔了怔,回答道:“當然……撒桑帝國人口衆多,糧食充沛,我們的子民有足夠多的時間,接受與封臣士兵相同的軍事訓練,他們的飲食和正規封臣士兵也沒有多少區别。畢竟,撒桑帝國常年備戰,我們的子民時刻準備同獸人作戰,而封地的農活一般都交給流民雇工。可以這樣說,我們撒桑帝國的民兵不遜色于多铎王國封臣士兵,他們隻是缺少正規軍的裝備。”
事實證明,小時候吃肉喝奶的人比沒肉沒奶的人長的高大壯實,吃蛋黃的孩子比不吃蛋黃的孩子更聰明。撒桑帝國盛産一年兩熟的青麥,糧食充沛,滿足民衆所需不說,還能飼養牛羊。十年前,撒桑對外宣稱480萬在冊子民。十年後的今天,撒桑在冊子民580萬,增長了足足一百萬。流民人口是在冊子民的兩到三倍,撒桑帝國人口規模接近2000萬,平均三個流民供養一個在冊子民,去除子民中無法接受訓練的老弱婦孺,相當于10個人供養一名撒桑戰士,他們有足夠的時間和精力鍛煉身體,專心練習武技。
維克多創建的新農牧體系率先在撒桑帝國結出豐碩果實。
北部荒野肥沃的紅土地,優越的自然條件,南方王國隻有羨慕的份。
“這樣就好。”羅蘭點點頭,說道:“我也有個問題,龍脈狗頭人首領會不會跟随地精沖鋒?”
白銀騎士稍微猶豫了一下,搖頭說道:“可能性不大,龍脈狗頭人是典型的守财奴,它們輕易不會離開領地。”
維克多心中一動,淡淡問道:“那是什麼,讓這隻狗頭人首領來到小牛村?”
白銀騎士聞言,知道蘭德爾殿下已經有所猜疑,笑着解釋道:“小牛村地下或許有一條金礦脈……也可能是秘銀。狗頭人擅長尋寶,小牛村下面具體有什麼,還要看運氣。”
齊格弗裡德深深吸了口氣,表情平靜地問:“我們什麼時候攻打小牛村?”
羅蘭手扶劍柄說道:“讓士兵吃飽喝足,好好睡一覺,明天破曉時分,進攻小牛村!”
第二天清晨,第一縷陽光破開暗紫色的天空,數千士兵披着露水出現在小牛村的外圍,沙沙的腳步驚醒睡在麥田邊上的地精。它們看見一眼望不到頭的人類軍隊,便尖叫着跑向村寨的方向。
撒桑民兵沒有理會亂成一團的地精獸人,穩步向前逼近,直到距離小牛村800米才停下腳步,每人相隔一米散開,讓隊伍看起來更加龐大。1000多名騎兵穿插到右邊一公裡處,排成緊密的沖鋒陣型,看起來比步兵隊伍小很多。
沉默肅靜的人類軍隊與小牛村嘈雜紛亂的獸人形成鮮明對比。但大地精的鞭打、熊地精撕咬,地精奴隸發出慘叫聲過後,小牛村的獸人漸漸變得有秩序,隻剩下大地精刺耳的叫嚷,然後地精獸人爆發出一陣強過一陣的大吼。
狂熱的氣氛随着漸漸整齊的吼聲在小牛村醞釀升騰。
維克多騎着迅鳥,一邊遠遠眺望獸人部族,一邊說道:“沒想到,大地精還會組織軍隊,鼓舞士氣......”
“看到沒有?你有沒有看到龍脈狗頭人首領?”羅蘭站在金羊毛的背上,瞪大碧綠的眼睛,緊張兮兮地搜索龍脈狗頭人的蹤迹,生怕她預定的戰利品和獸人一塊沖鋒,那維克多就不得不提前殺死它,以免它對撒桑民兵造成重大傷亡。
維克多微笑搖頭:“345隻熊地精,7個大地精,44隻普通的龍脈狗頭人,唯獨沒有狗頭人首領……烏爾恭伯爵的經驗正确,白銀級的龍脈狗頭人和傳說中的巨龍一個脾氣,收集财寶,死守巢穴……它們本來就是巨龍的看門狗嘛。”
“不知道……地精在古代扮演什麼角色?”
維克多思維發散,想起自己在大沼澤豢養了一大批地精,這時候,它們的數量快有5萬了吧?雖然伊莫森按照7000一堆,把它們分成不同的族群,讓它們相互内耗,可是看管地精的半龍人不是好奴隸主。它們喜歡吃魚,不喜歡吃地精。如果那些地精和沼澤食人魔碰到一塊,那就難收拾了。
幸好,蟻潮能收拾它們。
“要開始了。”羅蘭神情興奮地說道:“讓我們看看,地精獸潮究竟是什麼樣子?”
地精和狗頭人被挑起了殺戮欲望,激動的嗷嗷亂叫,大地精已經無法再約束它們。地精和狗頭人像無窮無盡的潮水,從高處的小牛村漫了出來,朝撒桑民兵的戰陣逼近。
它們果然選擇沖垮人多的目标,也可能,大地精知道手下追不上騎馬的人類,地精獸潮一旦追散了就無法收拾。
地精和狗頭人的逼近速度由慢到快,從遠處看,綠油油的一片如同慘綠的陰雲覆蓋席卷而來。它們手持簡陋的武器,面目兇狠,神情癫狂,不明意義的狂吼大叫凝成一股野蠻兇殘的氣勢。
600米、500米、400米……撒桑帝國的守備民兵依然保持着松散的陣形,維克多卻能看見汗水混合露珠,順着年輕士兵的臉龐向下滑落,他們握緊直立的長矛,手指因為緊張用力而蒼白無血。但站在前排的重甲騎士和後排的牧師給了年輕士兵無窮的勇氣,面對洶湧的地精浪潮,依然保持鎮定。
300米!地精浪潮開始加速……
“列陣!”
騎士一聲令下,一長一短的号角聲響徹戰場,撒桑民兵瞬間朝中間靠攏,盾牌相連,沉腰弓步,朝天林立的長矛筆直向前,寒光閃閃的矛尖透出直刺靈魂的冷厲。
地精見到敵人的陣型由大變小,人數似乎也少了一大半,狂歡着全力沖鋒。
兵員上萬,無邊無沿,隻有親眼目睹冷兵器大戰的人才能感受那種發自内心的顫栗。地精和狗頭人看似孱弱,它們的數量一旦形成規模,便能正面挑戰任何對手。
維克多經曆蟻人戰争的洗禮,見識過鋪天蓋地的蟻潮狂飙突進的震撼場面。哪怕是西爾維娅,一旦陷入蟻潮大軍的重重包圍,也難以幸免。超巨型的九頭蛇蜥遇見蟻災爆發,都要潛入湖底,不敢暴露在蟻人的眼中。
蟻人不是正常生命,維克多從不懷疑,無懼死亡的蟻人能堆死任何陸地生物,但地精和狗頭人怕死,可這時候,怕死的獸人隻能“悍不畏死”的繼續沖鋒。
前排地精被明晃晃的長矛盾陣吓得亂竄,立刻被後面的地精踩在腳下,一隻踩過去,兩隻踩過去,一群踩過去,連影子都看不到了。
前排的地精還不是第一個死掉的,守備民兵的後隊射出一波波箭雨,沖在中間的地精倒下一片,馬上又被前仆後繼的地精填補了浪潮的空檔。
這時候,除了向前沖,沖垮對手,淹沒對手,沒有其他選擇。
後退?逃跑?裝死?
在戰場上,任何人都不要有這些天真的想法,每個士兵都隻是群體的一部分,而群體不會顧及個體的想法。
地精怕死,也有智慧。大地精把熊地精都安排在中間靠後的位置,前排沖鋒的地精都是炮灰,用身體和生命為族群的中堅力量搭起通往勝利的血肉階梯。守備民兵的長矛方陣機械的攢刺、再攢刺,被刺穿的地精臨死前,慘叫着握住染血的長矛,卻被後面的地精當成盾牌向前推擠。如果守備民兵的長矛挂兩具地精屍體,他們會感到很吃力。而熊地精的力量足以讓守備民兵的長矛串上三、四具地精屍體。
還不止如此。
大地精在沖鋒浪潮的後方,藏身于地精甩弓手當中,無論熊地精有沒有沖開人類的戰陣,隻要人類進入甩弓的射程,就會品嘗到冰雹般的石頭雨。
狗頭人速度較慢,卻力量十足,鋒利堅固的爪子能刨開人類士兵的鎖甲。它們落在沖鋒隊伍的最後,也是大地精最後的殺手锏。
地精的主力一旦撞上守備民兵的陣線,形勢将變得危險。三百多隻熊地精能一鼓作氣,壓垮最前面的重裝騎士。沒有輾轉騰挪的空間,騎士的戰技再高明也沒用。
一直隐忍不發的騎兵終于動了。
九十頭披甲迅龍發出沉悶的吼聲,強勁的六隻腳爪踩踏地面,龐大的身軀帶着無可阻擋的力量,撞入地精浪潮的中間,恰好就是熊地精的位置。四位大地騎士和納爾森組成陣型,沖在最前端,如同尖刀把地精潮捅開一個大窟窿。一千名手持騎槍的騎兵緊随其後,将超凡強者和迅龍戰獸捅開的窟窿撕裂成更的大口子。
騎兵的鐵蹄震動大地,納爾森連他鐘愛的斬首精金巨劍都沒法揮動,隻需效仿六足迅龍,進行最猛烈的沖撞。熊地精、地精在強橫的沖撞面前,漫天橫飛,當納爾森前方的阻力突然消失,騎兵隊已經已經鑿穿地精的沖鋒陣型。
地精浪潮被攔腰截斷。
大崩潰如期而至。
沖鋒的時候,身不由己,潰敗的時候同樣身不由己。
維克多以前也不明白,地球世界的冷兵器戰争史上,動辄幾十萬人的大會戰,一次決戰便有一方一敗塗地,死傷無數,勝者能全殲幾十萬敵人。
幾十萬人就算站着不動,給敵人殺,也要殺好幾天,怎麼一下子就沒了?
這場戰鬥充分诠釋了什麼叫做兵敗如山倒。
熊地精主力遭人類騎兵的踩踏,地精沖鋒的浪潮立刻倒卷,後方完好無損的狗頭人還在往前沖,馬上被逃跑的地精踩成肉泥,它們也隻得掉頭逃竄。
騎兵調轉馬頭,從後面掩殺,守備民兵舉着盾牌穩步推進,迅鳥輕騎從兩翼包抄,射殺試圖從兩側逃竄的地精,迫使它們撞上長矛陣。
當敵人把背後露給你,他就别想用屁股傷害你。
守備民兵的陣線拉長,漸漸地把前方的地精團團包住,長矛吞吐,無情地收割着生命和慘叫。
原來,人類國度也有步兵方陣,隻是崗比斯沒有地精浪潮。
“赢了,而且赢得漂亮。”
羅蘭點評一句,急不可耐地追問維克多:“那隻白銀狗頭人還在巢裡嗎?”
維克多微微一笑,宿敵鎖定了狗頭人首領的位置,颔首道:“它還在小牛村。”
羅蘭舉手絞起白金色的秀發,帶上秘銀頭盔,興緻勃勃地說道:
“走!我們去看看,狗頭人到底在小牛村挖到了什麼寶貝,甯死都要賴在巢穴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