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冷的水之季如期而至，黑堡鎮内人聲鼎沸，熱鬧非常。十幾天前，蟻群終于被肅清，人馬丘陵的重建工作即将開始，約克家族及其附庸家族在黑堡鎮中招募領民，那些還沒有着落的自由民紛紛湧向招募處，拼命向貴族老爺的管事推薦自己。約克家族實力雄厚，約克家族擁有整個人馬丘陵的土地，約克家族招募領民，或真或假的消息點燃了民衆的熱情，所有人都想在新秩序中謀求一席之地。

　　猴子失魂落魄地朝自家的窩棚走去，他剛剛又被拒絕了。這是猴子第七次被負責招募領民的管事拒絕，他的體格過于瘦弱，幹不了什麼力氣活。蟻災改變了許多人的命運，有的人笑，有的人哭，猴子就是應該痛哭的那一類，他的勢力煙消雲散，财産被收繳，房屋被推平，情婦離他而去，他又成了一無所有的自由民。

　　猴子一直都是自由民，他曾認為做自由民也沒什麼不好，風光的時候，他比大多數領民過的都要好，手下，财富，女人，私宅，地位，應有盡有。失去一切之後，猴子才體會到身份的重要性，沒有身份就沒有保障，在災難面前自由民抵抗風險的能力最弱。猴子就看到琥珀街的胖老闆韋奇正被他的夥計按在地上狠揍。在災難爆發前，胖韋奇也算一号人物，有産業，有後台，有财富，這些夥計可沒少被他苛責。約克家族頒布了戰争令，胖韋奇的貨物和财産全部被征用，他隻剩下自由民的身份。所以，胖韋奇正被狠狠地報複。

　　猴子打了個冷顫，向下拉了拉頭上的兜帽，把自己的面容藏在陰影中，同時加快了腳步，臨時居住的窩棚就在不遠處，年幼的妹妹還在窩棚中等他。猴子開始考慮是不是要盡快離開黑堡鎮，約克家的戰争令已經解除，正是有冤報冤，有仇報仇的時候，他的仇家可比胖韋奇多了不知多少倍。

　　剛剛靠近窩棚，猴子的心沉到了谷底，幾個壯漢将他團團圍住，為首的還是他的老熟人，巴羅爾老爺的頭号打手，薩沙。巴羅爾倒台後，薩沙帶着幾個心腹搬到了城外的自由民營地，猴子沒有派人追殺他們，沒想到終于釀成了大禍。

　　“薩沙是你？我妹妹呢？”猴子冷着臉對薩沙問道。

　　“猴子老爺，艾爾莎小姐很安全。”薩沙戲谑地朝猴子鞠躬，又狠狠地抽了他一記重重的耳光，“你背叛巴羅爾老爺的時候，會想到今天嗎？猴子老爺？”

　　“哥哥!”一個嬌弱的身影撲進猴子的懷中，猴子緊緊抱住自己唯一的親人，安慰道：“艾爾莎沒事的，哥哥會保護你。”

　　“薩沙，看在我們以往的交情上，放過艾爾莎。求你了。”猴子向薩沙求情道。

　　薩沙露出一絲譏笑，陰冷地說着：“你們兄妹倆的死活，我可做不了主。趁天還沒黑，一塊走吧。”

　　出了黑堡鎮，猴子兄妹在幾個壯漢的挾持下，深一腳淺一腳的向南邊走去，天色漸黑的時候，他們見到一輛馬車，馬車邊上生着篝火，十幾個人影正圍在篝火的四周。

　　“嗨，猴子。你也來了。”模糊的人影，熟悉的聲音，向漸行漸近的猴子打着招呼。

　　“費米，是你？紅狼，米娅，蜘蛛你們也在？”猴子驚訝地發現，人群中有許多熟人，他們和自己一樣都曾是巴羅爾的得力手下，而且也都帶着家屬。

　　目光轉向篝火邊一個被鬥篷罩住的身影，猴子苦澀地說道：“巴羅爾老爺，沒想到你還活着。”

　　“很意外是嗎？我也很意外，沒想到接任我位置居然不是費米，而是你。”巴羅爾掀開了鬥篷，此時他已經變回了巴羅爾老爺的樣貌。

　　費米悻悻地說道：“他隻是運氣好，抱上了溫布爾頓男爵的大腿，哦不，現在是蘭德爾子爵。”

　　我才叫抱上蘭德爾家族的大腿，猴子抱上的連手指頭都算不上！巴羅爾在心中默默吐槽，看到猴子明顯放松下來臉色，他不由有些氣悶，喝道：“揍他！”

　　薩沙獰笑着舉起缽大的拳頭朝猴子臉上身上招呼過去，猴子蜷在地上，抱住頭臉，很配合地發出慘叫，引得衆人冷笑連連，隻有小姑娘艾爾莎捂住嘴巴，淚水盈盈的模樣很是可憐。

　　“停手吧。”

　　薩沙停手站到巴羅爾的身後，猴子躺在地上痛苦地呻吟着，他的妹妹艾爾莎則抱住猴子哭個不停。

　　“行了，你們兄妹倆不要再裝了。”

　　巴羅爾冷笑一聲，猴子立刻不再哼哼，艾爾莎也收起了眼淚，朝衆人讨好地笑着。猴子偷東西挨打，艾爾莎就裝可憐，正是這樣的看家本領讓兄妹倆從東部行省流浪到人馬丘陵。

　　“演的真好！我記得艾爾莎才11歲吧，這水平，都要趕上我了。”風騷美豔的米娅啧啧稱奇。

　　“是啊，小姑娘很有天賦。”蜘蛛在旁邊應和道。

　　面容普通的紅狼悶悶的插了一句，“她的手很穩，也很靈活。”

　　巴羅爾微笑着向身邊的一個小男孩問道：“保羅，你看出了什麼？”

　　“老師，他們在轉移您的注意力，說明他們害怕你，而且自以為了解你。”黑瘦的保羅輕聲說道。

　　看着衆人變得十分難看的臉色，巴羅爾開懷大笑，這些人都是他閑極無聊的時候培養的幫手，他們每個人都學了一些密探的技巧，隻是他們自己并不知道。巴羅爾也沒想到，真的有用到這些人的一天。

　　“這是費米，你看他胖乎乎很讨喜的樣子，就應該知道他最擅長的就是和别人拉關系，套近乎，無論是男女老少，很少有人第一眼就讨厭他的。沒人能想到，他是我手下最得力的殺手。”

　　費米朝保羅點頭哈腰地笑着，憨态可掬的模樣确實很有喜感。

　　“米娅，蜘蛛，姐弟倆，擅長騙術和化妝，原先隻能騙騙低賤的自由民，在我的手上學了一些貴族禮儀後，已經騙了不少小家族的商隊。”

　　蜘蛛朝保羅優雅地行禮，而米娅則送上了一個飛吻。

　　“紅狼，相貌普通，丢到人群中絕對找不出來。他是我手下最好的小偷，如果他不死不殘的話有可能超越我見過的最好的神偷，他有個該死的毛病，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手。把東西拿出來吧！”

　　紅狼高舉雙手，苦笑道：“老爺，我什麼都沒偷！你身後的夥計太吓人了，我感覺隻要我向你下手，我就會被他發現。”

　　巴羅爾看看木然而立的靈猴民兵，又對保羅說道：“這就是他現在還活着的原因，紅狼的感覺非常敏銳，總能提前知道危險。”

　　“如果他不改掉依賴感覺的毛病，總有一天會死的。”小保羅冷冷的說道。

　　巴羅爾點點頭，指着鼻青臉腫的猴子說道：“猴子。擅長察言觀色，他們當中最聰明也是最愚蠢的一個，如果是其他人繼承了我的位置，剩下的人應該都埋在地下了。”

　　“巴羅爾老爺，要是我繼承了您的位置，至少還能剩下一個。”米娅不滿地嚷嚷着，蜘蛛則連連點頭表示贊同他姐姐的話。

　　巴羅爾不理姐弟兩人插科打诨，繼續說道：“這五個人都很聰明，卻不會有半點忠誠，好在他們都有個共同特點，非常看重自己的家人，這就是我當初選擇他們的原因。現在，他們是你的手下了，而他們的家人，由我照看。”

　　小保羅上前一步，掃視着臉色蒼白的衆人，他們是殺手，小偷，騙子，流莺，惡棍，現在他們不得不成為家族的密探，就像維克多大人說的那樣：不能選擇命運，那就擁抱命運。

　　“以後，你們就是水銀的一員。”小保羅揚聲說道。

　　這個世界沒有水銀這種金屬，維克多用“水”和“銀”兩個單詞組合成“水銀”，“水銀”就是維克多為自己的密諜組織起的名字，寓意為無孔不入。

　　此時，維克多還不知道“水銀”已經有了新成員，他正在山丘營地中觀察一項試驗。

　　早在蟻災還沒結束的時候，山丘營地就被清理了出來，那些倒塌的磚瓦成了山區磚窯的一部分。現在的山丘營地已經變了模樣，20米高的特種磚城牆替代了鐵橡木栅欄。從外表上看這些特種磚與普通青磚并無二樣，但就算力大無窮的食人魔首領也别想撼動這道特種磚城牆。

　　營地内建起了許多工坊和倉庫，铧式犁、箭矢、弩矢、鎖甲、長矛、短劍，長刀，圓盾，粗糖，雪糖，咖啡，紫蔗酒都在這裡生産并儲存。然而，這些都不是維克多關注的内容，營地中央挖出了一個大池子，池子裡面那幾十隻魚人才是今天的主角。

　　維克多還是第一次近距離觀察魚人，如果不考慮魚人滿嘴尖利的牙齒和冰冷的眼神，這個物種還是蠻萌的，每當煉金民兵将混着豬血的豬内髒丢進池子裡，這些短手短腿的魚人就會吱吱哇哇地跑過來大搶特搶，大吃特吃，而當煉金民兵用長矛抽打魚人的時候，這些低智的獸人又嗚哇嗚哇的大吼大叫，身上還分泌出黏糊糊的液體。這個時候，一根長棍套索就會把魚人拉上來，幾個煉金民兵一擁而上，用刷子将魚人身上粘液刷到一個大木桶裡，等魚人奄奄一息的時候，再把它丢回池子裡。

　　“有了這種魚人粘液就可以建成100米高的要塞？”維克多指着木桶問道。

　　雷諾點點頭，“是的，大人。”

　　這個世界要塞的極限高度是60米，一方面受限于岩石的重量，另一方面就是粘合劑的問題。而煉金輔兵用魚人粘液調和出來的灰漿可以大大提高特種磚要塞的穩固程度，再加入特種磚重量遠遠低于岩石，就算山丘營地這樣的土丘也可以承受的起80米高的巨型特種磚要塞。為了煉金塔的安全，維克多要在山丘營地中建立要塞，但也不需要那種惹人眼球的巨型要塞。

　　維克多想到的是，埃德文大師曾向他介紹過，艾爾王都中的銀白高塔是巫師時代遺留下來的建築，足有100米高！

　　“銀白高塔不會也是個煉金塔吧！？”維克多摸着下巴，喃喃自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