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吹的旗幟獵獵作響。
山谷中,一位位騎手向四面八方散去,一隊隊騎兵又從四面八方趕來。
狩獵營地裡,獵手們換下身上的獵裝,披上铠甲,腰挎長劍,轉眼間,優雅的貴族變成了強大的騎士。侍從們套上精鐵鎖甲,拿起長矛硬弩,俨然都是精銳士兵。
戰靴踏過草地,鎖甲的鐵環碰撞出铿锵的聲響。這聲響與如雷的蹄聲,戰馬的嘶鳴交織出戰争的樂章。
長槍如林,旌旗招展,狩獵行營已化作軍營。
西爾維娅一聲令下,約克家族的騎士彙聚麾下的扈從,源源不斷地從各地趕來。半天的工夫,約克家族的集結了幾百名精銳騎兵,幾十名騎士和所有的高階騎士,他們僅用1個小時的時間,通過并制定了針對埃裡克森公爵的作戰計劃。也許不能叫作戰計劃,為了争取出征的權利,大騎士們一直在營帳裡讨價還價,直到西爾維娅親自選定出戰人選,戰前會議才落下帷幕。
約克家族高效的戰争動員能力并沒有讓維克多感到震驚,狩獵盛會原本就有軍事演習的性質。維克多吃驚的是,西爾維娅如此草率地決定發動家族戰争,對手還是多铎王國的一名封邑公爵,而約克家族的高層竟然沒有任何異議,不但積極響應,還不制定任何計劃。
這簡直是太兒戲了!
早在十幾天前,維克多就接到了老哈姆的第一封信,他已經得知煉金民兵全殲的埃裡克森公爵的一支騎士小隊。至于埃裡克森公爵為什麼進犯渡鴉村,維克多也沒有多想,無非就是領土争端罷了。
領主為各自的勢力範圍發生争執,都是打了再談。對此,維克多既沒有生氣,也不打算請約克家族幫忙調解。現在,沒有任何一個領主可以抵擋維克多的報複。
為了避開埃裡克森公爵的後續行動,老哈姆已經帶領村民進入山區。而維克多将調集10隻煉金戰獒,咬死埃裡克森公爵的牛羊,威脅他的領民,讓他們無法種地,再持續襲擊他們的補給車隊,直到埃裡克森公爵放棄最近的小鎮或村落為止。
騎士小隊莫名其妙地失蹤,任何領主都會警惕不安,渡鴉村被推平也在意料之中。接到報告後,維克多的憤怒更多是為了分散西爾維娅的注意力,好先從“逼婚”中脫身。但維克多沒想到西爾維娅的反應如此之大,竟然要發動家族戰争。
維克多可不會認為西爾維娅是為了給自己出氣,他還在琢磨約克家族發動戰争的目的。
營帳的門簾被掀開,約克家族的高階騎士魚貫而出,他們友善地向維克多寒暄問候,又匆匆離去。
“已經決定了,我親自率領3名大騎士,7名騎士和21名見習騎士,再帶上300騎兵,一人三馬,今天就出發。”
西爾維娅走到維克多的身邊,她已換上了薔薇戰甲。戰甲用秘銀和精金打造料,防禦力與元素親和力兼備,貼合身體的設計既凸顯出優美的身形,又不失靈活,铠甲表面篆有薔薇與火焰的花紋,顯得精緻而華麗。此時,強大、神秘、柔美、英武、尊貴、雍容在西爾維娅身上得到完美的诠釋,她所展現出來的魅力與氣勢令維克多微微失神。
這就是巅峰騎士嗎?
西爾維娅并沒有在意維克多的情緒,她說道:“埃裡克森摧毀了你的村子,我就讓他賠你一座城堡,怎麼樣?”
維克多忍不住說:“為這麼點事情,就發動戰争?”
“戰争?不!”西爾維娅狡黠地笑着:“我們仍然在舉行狩獵盛會,隻是埃裡克森公爵成了我們的獵物。”
維克多倒吸一口冷氣:“拿一位多铎王國的公爵當獵物?難道你不怕引起多铎王國的反彈?何況公爵的軍隊和城堡并不是玩具,怎麼也該做些準備吧?”
西爾維娅點頭道:“攻打多铎王國的任何一位領主都要慎重,唯有埃裡克森公爵是例外。”在維克多不解的目光中,她解釋道:“埃裡克森名義上是公爵,但他的實力比伯爵也強不了多少。最重要的是,我打了他,也不會有太大的麻煩。”
見維克多一副好奇寶寶的樣子,西爾維娅抿嘴笑道:“這裡有個秘聞,由于涉及到黃金騎士和多铎王室的體面,所以大多數貴族都不知情。”
“四十多年前,多铎的老國王在抵抗撒桑入侵的時候,不小心陷入了重圍。當時多铎的黃金騎士正與撒桑的黃金騎士對峙觀望,他們收到國王遇險的消息,忍耐不住,試圖去解圍,結果反而暴露了老國王的身份。撒桑帝國的黃金騎士攔住了他們,并派遣高階騎士去圍剿老國王,情勢變得萬分危急。為了挽救國王,多铎的鐵壁騎士團采用斷尾戰術擺脫了對手的糾纏,成功與老國王彙合,但撒桑的高階騎士也圍了上來。當時的鐵壁騎士團團長就是埃裡克森公爵的祖父,他讓副團長杜恩克魯帶隊保護國王突圍,他自己和兩個兒子則留下來斷後。”
“老國王成功突圍,而埃裡克森家的騎士卻全部戰死。多铎國王感念埃裡克森家的忠誠與犧牲,将他們的家族繼承人封為公爵,并劃了一塊領地作為世襲封地。由于那塊封地遠不足公爵領的面積,國王還允諾永不收取他們的年金。”
“埃裡克森家的繼承人,也就是現在的埃裡克森公爵,當時還是幼兒,家族裡的騎士也都戰死了。于是,鐵壁騎士團團長杜恩克魯宣布充當他的監護人,直到其成年,而騎士團則庇護其家族50年。”
“埃裡克森家勢單力孤,他們的官員和護衛都是由國王和杜恩克魯指派,領地事務也不可避免的受國王控制,年金也是照常繳納。老國王死後,杜恩克魯晉升為黃金騎士,那些官員也就向杜恩克魯靠攏。埃裡克森公爵就是在這種環境下成長起來。”
“埃裡克森成年後,倒是有幾分才智和手段,他不甘于充當傀儡,暗中培植親信,很快就趕走了那些不聽話的手下,重新掌握領地大權。”
“如果他就此罷手,杜恩克魯也不會介意,可惜埃裡克森家族的底蘊太淺,國王一下子把他們擡的又太高,而杜恩克魯更不是一個合格的監護人,沒有給予他足夠的教育,也沒有時間和他培養感情。”
“埃裡克森沉浸在自己的小聰明裡,滋生了不必要的野心,完全沒有意識到王權和黃金騎士到底意味着什麼。”西爾維娅冷笑道。
“埃裡克森視杜恩克魯和王室為威脅,利用他們的承諾和名義,瘋狂擴張自己的勢力,倒也把領地打理的一片興旺。可他幹了兩件蠢事,讓多铎王室和杜恩克魯對他失去了耐心。”
“森林人馬遷徙以後,埃裡克森不經國王的同意,将人馬丘陵北部劃作自己的勢力範圍,他還發現了一座金礦,并私鑄錢币。為了保住金礦,埃裡克森開始拒絕向王室繳納年金,并驅趕王國的稅務官。”
“霸占人馬丘陵的領地就算了,但私鑄錢币是對王權的嚴重挑釁,就連我們約克家族都不會這麼做,而埃裡克森就這麼幹了。多铎國王礙于先王的承諾和杜恩克魯的顔面,一直在忍耐,可他肯定希望有人能給埃裡克森一個慘痛的教訓。”
“原來如此。”維克多點點頭,又費解地問道:“埃裡克森霸占這麼多的領地,多铎的其他領主難道沒有意見?”
西爾維娅淡淡地說道:“占據領地這種事情,看的是利益,靠的實力,在地圖上劃勢力範圍又有什麼用?而且,多铎王國的領主不像我們岡比斯,他們并不缺乏土地。”
“為什麼?”
西爾維娅輕輕地吐出兩個詞:“戰争,人口。”
由于教會和生産力的原因,人類王國的兼并戰争鮮有大兵團作戰,在雙方都有騎士的情況,攻破要塞和城堡顯得尤為困難。因此,撒桑人進攻多铎王國,并不會強攻城堡,而是深入腹地,攻破村落,城鎮,掠奪物資,破壞生産設施,消滅封臣階層,驅趕民衆,制造流民,加重多铎王國的負擔,直到它崩潰為止。
面對這種情況,多铎的領主不會派遣騎士和軍隊正面攔截,否則就是被殲滅的下場,他們隻能抓住撒桑人撤退的機會,盡量殺傷其軍隊。雙方你來我往,各有勝負,但民衆不敢繼續留在領地,他們的遷徙導緻領地荒蕪,長此以往,多铎的領主要麼放棄領地,要麼向撒桑投降。撒桑帝國最終完成兼并。
為了防止這種情況發生,岡比斯一直向多铎的領主提供物資,那些躲避戰亂的難民也湧入岡比斯。因此,多铎王國沒有太大的人口壓力,而岡比斯卻已經人滿為患,不堪重負,急需新的領地。
傳統戰術雖然有效,但所需時間太長,撒桑人也未必能挺得住。
其實,維克多的狼災戰術完全就是照搬這套戰術,在這方面他有着無與倫比的優勢,煉金戰獒足以荒廢任何一個領地。隻不過,這麼做并不符合維克多的利益。
維克多沒有統一人類王國的野心,也沒有統治人類國度的政治基礎,更沒有這樣做的必要。
手中沒有戰略性的力量,自然沒有可能保住勝利的果實。另外,破壞容易建設難,重建領地需要更多的時間和投入,而煉金塔靠消耗氣運和資源來運轉。
維克多的戰略思路很清晰,通過貿易吸取其他家族的氣運,讓煉金塔源源不斷地制造煉金生物,保障自身的壟斷地位和利益,從而擴大自己的勢力和影響力。從這一點上來說,維克多更願意幫助領主們建設領地,而不是把他們變成窮光蛋。武力隻是為了馴服那些不聽話的領主罷了。
戰争從來不是目的,而是手段。那麼西爾維娅的目的又是什麼呢?
帶着這個疑問,維克多說道:“即便是這樣,多铎王國也不會願意讓你去攻打他們的領主吧。為了一座城堡,發動戰争的代價是不是太大了?”
“哼!他們不願意又能怎樣?早在幾年前我們約克家族就制定了奪取人馬丘陵北部的計劃。”西爾維娅冷然說道。
“你還記得嗎?我們剛進駐人馬丘陵的時候,放棄西部領地和南部領地,占據東部和北部的領地,為此還曾經逼迫你置換領地。那是因為,人馬丘陵缺乏石料,而北邊正好有一座石礦。隻有拿下石礦,我們才能建設城堡和要塞,而埃裡克森卻不知死活地把那裡劃作他的勢力範圍。”
“事關家族根基,就算和多铎王國打一仗又有什麼關系?多铎人想要擊敗我們約克家族,非傾盡全力不可!那樣他們也就亡國了,而岡比斯更不會袖手旁觀。在這種情況下,你認為多铎會為埃裡克森出頭嗎?”
“隻是你發明的岩磚改變了我們的戰略,但埃裡克森居然敢挑釁我,十幾天前他以杜恩克魯的名義斥責我們侵占他的領地,現在又推平了你的村子。如果不給予回應,他還真以為我們約克家族好欺負!”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杜恩克魯和他的騎士團一定在埃裡克森領。埃裡克森就是想借此讓我承認他的勢力範圍。但這個蠢貨那裡能知道,杜恩克魯根本不會為了他與另一名巅峰騎士沖突。就算真的發生沖突,鐵壁騎士團除了逃跑也隻能被殲滅!”
說到這裡,風情萬種的西爾維娅自有一種俾睨天下的氣概,接着她又笑吟吟地說道:“既然埃裡克森推平了你的村子,我就帶人去拜訪他的金礦,如果他不賠償幾十萬枚金索爾,我們就隻能把金錠抵押給岡比斯王室,來彌補我們的損失。”
維克多恍然大悟難怪約克家族的騎士那麼積極,原來是窮的去搶劫啊!
“親愛的,你想不想去北境狩獵?”西爾維娅發出了邀請。
維克多嘴角抽搐了一下,他覺得跟着西爾維娅屁股後面去讨公道,實在有些丢人,于是搖頭道:“水庫應該修好了,我要回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