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根城的政治體制酷似我們人類,她有兩個權力系統――大酋長和年邁的薩滿。”
“他們不屬于任何部落,隻屬于高根城。部落酋長擊敗了所有的競争對手,接任大酋長的位置,那他就是所有高根部落成員的領袖,平時協調成員部落之間的糾紛,有權力召集成員部落的戰士,發動戰争,主要是打擊半人馬之類的獸人。”
“盡管南大陸的獸人部族才是蠻族的主要威脅,但高根蠻族堅信我們人類企圖徹底滅絕天靈之子,地靈之女,而高根肩負着埋葬人類,保衛蠻族的偉大使命……這多虧了高根城的薩滿。”
“高根城的薩滿歡迎任何一個蠻族部落訪問或者加盟高根部落,并向他們的薩滿傳授占蔔和神秘學識,同時也在向他們傳播格如娜敵視人類的預言……準确的說是思想。成員部落中,年邁的薩滿可以搬進高根城定居,他們負責協助大酋長管理整個高根部落,維護高根部落的制度和秩序。掌握預言和神秘力量的高根薩滿階層類似光輝教會,某種意義上,他們的話語權和影響力高于大酋長,甚至能夠左右大酋長的決策。”
“和人類王國一樣,蠻族部落加入高根城有諸多好處,他們每年上繳貢品,便會受到大酋長的保護,能夠在高根城學到新技術,新思想,打破原始信仰的桎梏,開始種地,畜牧,開礦,打造武器,還可以去高根城同其他部落開展貿易和通婚。”
“值得一提的是,那些受到半獸人欺壓的蠻族,紛紛脫離所屬的部落,加入了高根城。經曆了90多年的繁衍生息,蠻族漸漸成了高根城的主要居民。相比散漫懶惰的半獸人,蠻族的個體力量有所欠缺,但更加聰明,也更有紀律。事實上,高根部落中的農夫、工匠、礦工、牧民主要由蠻族擔任。為了留住部落中的蠻族成員,部落酋長和薩滿都有意識地提升蠻族的地位。至少在高根王國,蠻族和半獸人能夠平等相處,而高根城甚至組建了以蠻族為主的職業化軍隊,名叫塔卡庫撒,意思是‘大酋長的勇士’。塔卡戰士訓練有素,裝備精良,是高根王國最精銳的力量,深受高根子民的崇敬和羨慕。”
“高根蠻族的崛起對于我們而言是一個糟糕的消息,因為他們是格如娜神秘預言最堅定的支持者,極度仇視人類。作為高根城最強悍的武裝力量,他們的狂熱思想也影響了高根大酋長。”
“對人類王國的強烈敵意,對天神和地母的原始信仰把蠻族和半獸人凝聚成高根王國。我們必須認識到,高根蠻族渴求土地,仇視人類,是我們開拓南大陸的一大阻礙。”
瓦倫書記官一口氣說完,微微有些喘息。木屋内的氣氛則顯得凝重,鸢堡書記廳的調查結論符合四位守護者的初步判斷,崗比斯渡河南拓,注定要同高根王國發生戰争,就算崗比斯王國的開拓者不踏足高根蠻族的地盤,他們自己也會找上門,這隻是時間早晚的問題。
世界寬闊無邊,一個種族想要徹底滅絕另一個種族實在是太難了。神選者時代的巫師城邦吊打各大異族,依然無法滅絕北方蠻族,何況現在的人類?光輝教會不是不能和蠻族共存,是不能平等共存。在人類看來,南方蠻族和半人馬、食人魔、地精、豺狼人沒有本質區别,趕走它們,搶奪它們占據的肥沃土地才是主要目标。但高根蠻族王國不這樣看,它們把人類列為必須埋葬的邪惡勢力。無論做不做的到,它們都得這麼做,否則高根王國開創的文明将從内部瓦解,蠻族和半獸人重新退回原始的部落文明。
暫且撇開蠻神的因素,單從高根王國的角度出發,人類假想敵是她存續的基礎。敵視人類的思想就像催化劑,推動蠻族部落原始信仰的變革,高根大酋長、高根薩滿、高根蠻族通過營造外部壓力,促使蠻族和半獸人部落服從高根城的統治。如果外部壓力喪失,高根城的統治秩序立刻土崩瓦解,高根王國統治階級苦心造就的文明将煙消雲散。
這就可以解釋,高根蠻族為什麼要留着博瑞人建造的碼頭和防魚牆,他們要讓高根的部落成員看到博瑞人的艦隊,利用低烈度的戰争轉移王國的内部矛盾。如果博瑞聯合王國停止進攻碼頭,停止滲透高根蠻族王國,那高根大酋長肯定要建造戰船,反攻人類的南風港。
你來打我啊,你不來打我,我就來打你……高根王國逼迫博瑞王國采取軍事行動,雙方已經形成了一種戰略平衡。
崗比斯王國一旦渡河南拓就會破壞這種平衡。隻要高根蠻族得知有人類軍隊從菲斯湖渡河上岸,即便他們不願意打仗,也得打了,否則高根城就失去了号召蠻族與半獸人的正統地位。
戈隆侯爵敲了敲桌子,沉聲問道:“高根蠻國的勢力範圍有多大?有多少人口?有多少軍隊?軍備狀況和軍隊建制的情況,你們了解多少?”
“.…..這個。”瓦倫書記官的鬓角上滲出冷汗,王國軍務大臣把高根蠻國列為敵人,但他提出的問題,鸢堡書記廳一個都答不上來。
他硬着頭皮解釋道:“那個半獸人蠻鬥士很蠢……它知道的東西有限。所以……”
西爾維娅微微一笑,聲音悅耳如鈴:“解釋權捏在在博瑞王國的手中,關于高根蠻國的詳細情報,博瑞人等着我們主動去問他們。你責備書記廳也沒用啊。”
戈隆侯爵冷哼一聲,不知道是針對書記廳,還是厭惡博瑞王國的小伎倆。他點點頭,又問道:“高根蠻族對王國的南拓戰略和外交産生哪些影響?”
瓦倫子爵如蒙大赦,清了清嗓子說道:“古代的血祭戰争初期,北方蠻族從菲斯湖南側的血河,進入南大陸。我們以血河為界,把南大陸分為東部區域和西部區域。高根蠻國位于東部區域的最東端,距離菲斯湖的直線距離不會少于4500公裡。如此遙遠的距離,我們相信高根蠻族對西部區域幾乎沒有影響力。因此,我們有兩個選擇。”
“第一,先開拓南大路的西部區域。這距離王國後方最近,補給壓力和軍事壓力肯定比開拓東部區域要小得多。但這也給了高根蠻國壯大實力,擴大勢力範圍的機會。我們開拓西部區域,不可能封鎖西部蠻族的逃亡路線,逃亡者會把我們的登陸的消息傳播到東部區域。在我們的壓力之下,那些還沒有臣服高根蠻國的部落會主動向高根城靠攏。我們施加的壓力越大,高根蠻族膨脹的速度就越快。幾十年之後,我們的開拓領地将面對一個蠻族帝國的全力進攻。”
“所以,我們應當聯合博瑞人,先撲滅高根蠻族的威脅。王國軍隊登陸東部區域,建立防禦工事,步步為營,層層推進,擠壓高根蠻國的發展空間。如果高根派出主力進攻我們的防線,博瑞王國的主力軍團從大河灣登陸,橫掃高根蠻國的大後方,切斷他們的補給線。我們和博瑞軍團會師,就是高根蠻族覆亡之日。”
威廉姆斯拍了一下桌子,惱怒說道:“我們在前方和高根蠻族的主力血戰,博瑞人趁虛而入,在蠻國的腹地大肆掠奪。這正是他們想要的。”
瓦倫子爵微微鞠躬,開口說道:“殿下目光如炬。博瑞王國隻需要少量精銳就能起到牽制高根蠻國的作用。博瑞王國的主力軍團應當和我們一道,從菲斯湖登陸東部區域,共同面對高根蠻族的主力。”
“那就要在菲斯湖建港,這不僅是博瑞人想要的,也是蘭特帝國領和塔莫爾所希望的。”西爾維娅挑了下柳眉,笑容淡淡地說道:“别忘記,博瑞人隻要向高根蠻族透露我們從菲斯湖口登陸南拓的消息,我們或許剛登陸就要同高根蠻族的遠征軍血戰一場……先生們,我們主動權似乎已經易手。”
場面一時沉默,威廉姆斯不禁皺起了眉毛。博瑞人當然不會故意洩露崗比斯渡河南拓的消息,可他們要派遣騎士小隊,偵查高根蠻國的動向。就算他們不偵查,崗比斯王國也得派人偵查敵情。蠻族的巡邏隊抓住活口,就能得到相應的情報。何況蠻族薩滿有占蔔預言的能力。
這時候,威廉姆斯不得不承認,南拓戰略的主導權确實轉移到塔莫爾牧首的手裡。
戈隆侯爵沉吟片刻,擡頭問道:“蘭德爾殿下,你的看法呢?”
維克多笑了笑,雲淡風輕地說道:“幸好古代巫師斷絕了蠻族王室的血脈,否則我們渡河南拓的時候可能還會遇到一點麻煩。”
瓦倫子爵嘴巴開合,不知道說什麼才好。如果蠻族王室的血脈流落到南大陸,崗比斯渡河南拓面對的就是一個蠻族帝國。但蘭德爾殿下自信的笑容極具感染力,似乎蠻族帝國在他的眼裡也隻一點麻煩。
“高根蠻族不會比半人馬部族或食人魔部族更強大,要不然他們已經占據了血河以東的領土,活動範圍包括菲斯湖的南岸。我們渡河南拓,把半人馬和食人魔都列為潛在的對手,又何必在意多了一個高根蠻族?”維克多從容不迫地說道。
威廉姆斯心中一動,回頭吩咐書記官退出木屋。等瓦倫子爵行禮告退,關上木門,他面對維克多問道:“心靈戰士?”
維克多點點頭,又搖了搖頭,“我們不止可以培養心靈戰士,我們還有黃金藥劑,有新農牧,有佃戶制,有鐵磚,有雇傭軍團,将來還會有縱橫河道,來去自如的艦隊。我們的實力顯然比高根蠻族更強大…….關鍵在于我們能否在南大陸站穩腳跟,而不是打敗高根蠻國。如果我們站不住腳,那就等能站穩的時候再渡河南拓。如果能站穩,我們隻會越來越強大。時間在我們這一邊,隻要我們自身足夠強大,南拓戰略的主動權始終捏在我們的手上。”
西爾維娅眸光璀璨,紅唇輕啟,問道:“親愛的,你認為我們應該先開拓血河以西的區域?”
“不!我們應該占據血河兩岸的土地。”
維克多首次參加守護者會議,決定崗比斯帝國的未來。他構想的開拓戰略,對西爾維娅也守口如瓶。此刻,他意氣風發,目光灼灼地說道:
“東部的高根蠻族是已知的競争對手,西部區域是否有更強大的土著種族,還未可知。我們開拓西部區域,以血河為天然防線,抵禦高根蠻族的進攻不是明智的決定。血河流域才我們必須拿下的戰略要地。”
“我始終認為,博瑞聯合王國南拓失敗的主要因素是深入南大陸的腹地建造先鋒要塞。補給線拉的太長,被蠻族輕而易舉地切斷了後路,先鋒要塞成了孤城,博瑞王國的開拓者進退兩難,隻能困守待援。如果他們優先在大河灣南岸的登陸點建造城堡和港口,則進可攻,退可守,七大聯島的兵力和人員可以源源不斷地補充前線。博瑞人的局面或許就不一樣了。”
“當然,大河灣南岸沒有石礦和森林資源,博瑞王國選擇先修築先鋒要塞也是迫不得已。等他們回過頭來修建港口已經來不及了。”
維克多話鋒一轉,敲着桌上說道:“我們有巨型磚窯和鐵磚工藝,完全可以在血河彙入菲斯湖的河口建造港口和堅固的營壘。血河南北走向,北連菲斯湖,往南不知通往哪裡。但血河流域必定富饒肥沃,血河兩岸也肯定有強大的獸人或蠻族的栖息地。這些家夥才是我們的主要威脅。如果我們不能控制血河,那我們的遠征軍有被切斷後路的危險。血河是南拓戰略的補給線、運兵線、生命線!我們的艦隊如果能夠沿着血河逆流而上,順流而下,那我們就可以在沿岸任意一點,登陸作戰,自由地采取分割、包抄、襲擾、切斷戰術。我把這稱之為蛙跳戰術。”
“蛙跳戰術?”戈隆侯爵思索片刻,近乎自語地說道:“假設高根蠻族傾力進攻我們的開拓地,我們依托血河航道,采取蛙跳戰術,輕易就能切斷他們的補給線……這種戰術對任何對手同樣有效。”說着,軍務大臣擡起頭,上下打量了維克多,忍不住問道:“維克多,你沒有打過仗,怎麼就能想出這麼高明的戰法?”
“聰明的讓人嫉妒。”攝政王咂嘴搖頭,不勝唏噓。
西爾維娅笑靥如花,纖纖玉手撫着維克多的手背,柔聲問道:“親愛的,蛙跳戰術的前提是什麼?”
維克多站起來,撐着桌子,沉聲說道:“要拿下血河,必須先拿下菲斯湖。我們的艦隊要想在血河上來去自由,必須能夠逆流航行。”
威廉姆斯遲疑說道:“拿下菲斯湖是我們的預定目标,但逆流航行的技術……”
西爾維娅柳眉一豎,不悅說道:“别什麼事情都指望維克多,鸢堡那麼多工匠是幹什麼用的?”
威廉姆斯幹笑兩聲,說:“造船,我們也是采用博瑞王國的技術……改進造船技術,還需要一些時間進行摸索。”
維克多也笑着說道:“我的确有一些想法,需要鸢堡的工匠和學者配合驗證,看看能不能奏效。”
戈隆侯爵站起身,點頭說道:“我們去碼頭吧,金羊毛号該回港了。鸢堡的造船師就在船上。我們正好乘坐金羊毛号,沿西布利諾爾河向下航行。長橋鎮還有一位藥劑學大師在等候兩位殿下。”
西爾維娅的嘴角勾勒出明媚的笑容,盈盈起身,颔首道:“我期待已久。”
臨出門前,攝政王拉着維克多,詢問道:“那關于崗比斯和博瑞王國的開拓外交,蘭德爾殿下有什麼建言?”
維克多淡淡說道:“暫時不用理會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