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蒙蒙亮,凱瑟琳從深沉的睡眠中蘇醒,睜開雙眼發現舒适柔軟的床鋪上隻有自己一個人。她抱着柔順的兔絨毯,神情慵懶地躺在在床上,回味昨夜和愛人久别重逢之後的激情放縱。凱瑟琳.奧斯維德女公爵的臉頰漸漸浮起一層豔色,可想到維克多不知道什麼時候偷偷溜下床,她心裡又有些埋怨,不禁嘟起紅唇,輕聲罵道:“壞家夥。”
凱瑟琳披上銀色蛛絲睡裙,在腰間系一根細帶,雪白玲珑的纖足踩着羊毛地毯,款款走向隔壁的嬰兒室。
窗簾遮住晨光,貓眼琥珀和夜粟花的味道讓房間充滿了靜谧安甯的氣息,維克多穿着單薄的睡衣,半跪在小床前一動不動,專注地看着那個粉團團的小家夥。
她有着和維克多一樣的黑色頭發,閉着眼睛,睡得正香,圓嘟嘟的小臉蛋,胖乎乎的小手小腳,睫毛密密彎彎。這個精緻粉嫩的小家夥簡直是造物主最了不起的傑作,維克多盯着她仿佛看到一個奇迹,一件瑰寶,一份恩賜,眼睛都不舍得眨一下。
蘭德爾殿下屏住呼吸,放緩心跳,控制房間内的氣流,生怕把小寶貝從睡夢中驚醒。
凱瑟琳看見愛人的背影好像一座雕塑,心裡湧起一陣溫暖和甜蜜,墊起足尖準備悄悄地走過去,突然感受到綿密的空氣竟讓蛛絲睡裙貼向身體。她意識到整間嬰兒房此刻都處于怒風的領域,那個令自己愉悅滿足的親密伴侶、寵愛女兒的父親和當代頂尖的聖域強者頓時重疊到了一起。
擡手在門框上輕輕敲了敲,凱瑟琳舉足邁入房間的那一刻,空氣中的阻力瞬間消失,一股氣流溫柔地包裹着她,使她的腳步更加輕盈。
“親愛的,你看了多久?”在愛人的身旁跪下,雙手從後面抱住他,優美的下巴搭在他的肩膀上,凱瑟琳輕聲細語地問道。
“沒有多久。”維克多頭也不回,随口說道。
“…….騙子,你看我睡着了,把我一個人丢在床上,自己偷偷地跑來看女兒,對不對?”凱瑟琳輕咬了下維克多的耳朵,語氣有些酸溜溜。愛人的眼中現在隻有麗諾比娅,都叫她感到一絲嫉妒。
維克多仿佛沒聽出凱瑟琳的抱怨,喃喃道:“她好小……我記得娜娜現在1歲9月又14天,可她看起來還不會走路……”
“我們的娜娜并非凡人,她的父親是尊貴的怒風劍聖,天生的黃金血脈,成長當然比一般人要緩慢。”凱瑟琳輕笑一聲,驕傲地說道。
“小點聲,别吵醒她。”
“沒關系,她很快就要醒了……”
“小孩子不是應該貪睡嗎?”維克多皺了皺眉,表情困惑地問道。
“嗯,娜娜平時都要睡到上午……今天特殊。”
“為什麼呀?”
“……你說呢?”凱瑟琳闆起俏臉,嗔怪說道。
感受到貼在後背上的柔軟,維克多終于回過頭看向凱瑟琳,氣勢虛弱,吭吭哧哧地辯解道:“我沒有……我不知道……”
看見蘭德爾殿下俊臉通紅,手足無措的樣子,凱瑟琳心裡瞬間樂開了花,歪着腦袋,抿嘴笑道:“傻瓜,我逗你呢。”
這座宮殿戒備森嚴,包括凱瑟琳在内共有三位白銀騎士,他們統禦内務府的秘密騎士和無面者最精銳的秘法衛士專門負責保護麗諾比娅的安全。戈隆侯爵就住在距離宮殿不遠處的别墅内,他和剛晉升黃金階的威廉姆斯攝政王輪流值班,随時都可以趕到宮殿。
除此之外,布利諾爾大教堂常駐鸢堡的宮廷牧師也被調派到凱瑟琳母女的宮殿内。他們是出身于四大王侯家族的旁支子女,因為和崗比斯王室關系緊密,在教會内部晉升無望,隻能充當教廷與王族的聯絡人,立場上自然偏向王室。
維克多甚至相信鸢堡的豢養的巫師也潛伏在暗處。
麗諾比娅受到鸢堡最周全的照顧,她的健康和安全都不用維克多操心。這間嬰兒室的另一扇門後面有一隊侍女正在待命,等維克多和凱瑟琳離開,她們就會進來照料麗諾比娅,絕不會讓她餓肚子。
維克多第一次當父親,看見自己的女兒簡直愛不釋手,受到凱瑟琳的戲弄也沒有做出回應,他想了想,不确定地說道:“嬰兒喝母乳比較好……這和是不是黃金血脈應該沒關系吧?”
凱瑟琳托住維克多的臉頰,仔細端詳愛人一會,認真說道:“尊貴的殿下,您還是和以前一樣......可愛。”
前王太後,現在的奧斯維德女公爵說完之後,咯咯地笑個不停。維克多隻得抄起妻子的腰肢和雙腿,橫着抱出嬰兒室,生怕吵醒了娜娜小公主。
沒錯,凱瑟琳生下了麗諾比娅,她在蘭德爾殿下的心目自動升格為妻子,地位隻在西爾維娅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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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一輛沒有标識的貴族馬車停靠在布利諾爾大教堂邊上,蘭德爾殿下攜嬌妻愛女在教堂内做完禱告,直接乘車返回鸢堡内的住所。
一家三口在宮殿裡吃了一頓溫馨浪漫又妙趣橫生的中飯,凱瑟琳負責喂娜娜小公主,維克多負責喂凱瑟琳吃點心和水果。這對他來說并非什麼難事,小男爵的意志側中有太多的内容可以借鑒。如果反過來,強大的怒風劍聖那就要抓狂了。
這邊剛吃完中飯,就有侍從進來禀報:愛德華國王、安娜王後和威廉姆斯攝政王前來拜訪蘭德爾殿下。
維克多原準備先哄娜娜睡午覺,可小家夥好像非常喜歡他,黏在他的身上怎麼也不肯睡覺。凱瑟琳想把娜娜抱下去,她立刻吊着維克多的脖子大哭,折騰了好幾次都沒有效果,凱瑟琳這個當母親的又開始嫉妒才和女兒見面的維克多。
沒辦法,沾沾自喜的蘭德爾殿下隻得抱着寶貝女兒,迎接國王夫婦和攝政王殿下。
兩年沒見,愛德華和安娜都共鳴12個元素位,晉升為初階青銅騎士,一個英俊挺拔,一個美麗大方,兩人都顯出了王者的雍容氣度,看起來比維克多還要成熟穩重。
不過,愛德華到底是奧古斯特家族的血脈,天性純真,他對待維克多态度竟然有些别扭。
畢竟,維克多在他的心目中勉強有兄長的位置,可曾經的兒時的玩伴居然和自己的母親結成親密伴侶,還生下了一個女兒,這讓愛德華國王感到無所适從。哪怕金眼伯爵和羅蘭走到一起,愛德華都能愉快地接受,然而蘭德爾殿下以聖域強者的身份回歸崗比斯王國,他的姐姐卻沒能回來。
好在安吉麗娜王後出身約克家族,受過神靈騎士的熏陶,又在銀月莊園住了大半年,了解怒風劍聖不容怠慢的威嚴。她利用這層關系,笑語盈盈,巧妙化解丈夫和蘭德爾殿下尴尬氛圍。
好奇心是奧古斯特的另一個特質,愛德華很快就被維克多經曆的戰争所吸引。尤其維克多和羅恩大師等人深入荒野,誘殺傳奇怪物蠍尾獅的過程讓年輕的國王十分羨慕,又扼腕歎息羅恩大師的隕落。
愛德華不停地提出問題,假設推演,好像自己也加入了冒險隊伍。雙方都故意回避關于羅蘭的話題,反正鸢堡該知道的都已經知道了。
“陛下,您認為引發這場獸人戰争的根本原因是什麼?”維克多抱着終于開始打哈欠的寶貝女兒,輕聲問道。
愛德華看了看安娜,得到一個飽含崇拜和鼓勵的甜美微笑,他自信滿滿地回答道:“聽殿下叙述的經曆,我覺得光輝騎士團似乎主導了這場獸人戰争,因為從任何角度來看,西頓半人馬部族向撒桑帝國的防線發起進攻都不是一個明智的決定……就算獸人再愚蠢,它們和人類國度的沖突也延續了幾千年,它們有自己的生存經驗和取勝方法。”
維克多點頭表示贊賞,接着又搖頭說道:“這場戰争的根本原因其實在于地精……半人馬依賴地精奴仆的供養,地精奴仆的數量越多,部族的實力就越強大。可是,半人馬能奔善戰,是天生的機動騎兵,它們本應四處流浪,追逐獵物,踩踏敵人。然而,地精奴仆的順從和供養改變了半人馬的天性。随着地精奴仆的數量增長,半人馬部族需要更大的領地,更多的資源,或者設法削減地精的數量。既然要減少地精奴仆,以其自己屠殺它們,不如帶着它們進攻其他對手。”
“西頓汗國的地精奴仆總數已經積累到了戰争的臨界點,恰好撒桑帝國軍隊東拓,六個部族的半人馬終于産生了聯合作戰的共同需求。”
這時,娜娜已經睡着了,維克多親吻了女兒胖嘟嘟的小臉蛋,把她交給了凱瑟琳帶回嬰兒室,繼續說道:“人類王國也面臨同樣的問題,人口太多讓王國的耕地不堪重負。國王降下旨意,由領主驅散領地内多餘的流民和自由民,但這談何容易?自由民和流民來源于領民家庭,他們之間有着各種各樣的聯系,可能是夫妻,可能是親眷,可能主仆。驅散多餘人口的政令将在底層遇到重重阻力,而民衆的怨恨如同無形的毒藥,會反饋到國王和領主的身上。”
“民衆的愛戴擁護又是對國王和領主獎賞……來自命運之力的眷顧,讓你們有更多的機會晉升巅峰,甚至涉足傳奇。”
維克多的目光深邃而悠遠,沉聲說道:“涉及到命運之力的話題,我講解的再多,以你們現在的境界也聽不懂……這需要親身體會。總之,你們要記住騎士貴族執掌世俗權柄對自身有着十分重要的意義,王國強盛,王室血脈走向高貴,王國衰落則導緻血脈降級。”
“我期待有一天,兩位陛下能和我探讨命運之力的眷顧。”
愛德華還在沉思,安娜拽起他,向維克多鄭重施禮,“多謝老師教誨。”
維克多點點頭,淡然說道:“你們先離開吧,我和攝政王還有事情要談。”
等愛德華和安娜離開會客廳,維克多暗金色眼眸轉向表現沉默的威廉姆斯,颔首道:“命運之力奇妙莫測。我現在看阿爾雅貴女提出的封臣制又有了新的觀點……騎士家族經曆了黃金時代、白銀時代和青銅時代,如果黃金血脈是固化不變的,那麼古代的黃金家族相互聯姻又怎麼可能降為白銀,直到現在的青銅?”
“阿爾雅提出封臣制穩住人類國度節節敗退的局面,也穩定了騎士家族的血脈層次。”
威廉姆斯笑道:“怒風劍聖的見解值得重視。”
維克多敲打扶手,思索片刻,搖頭歎道:“羅蘭在我之前對此就有深刻的認識……王權既是命運之力賦予的晉升契機,也是沉重的命運枷鎖。羅蘭借助崗比斯長公主的身份晉升傳奇,又把契機和枷鎖丢給了你……可這樣做的風險有多大?如果她因為冒險而隕落,我不會覺得奇怪。”
“無論如何,我都尊重羅蘭的選擇。關于她的生死之謎,我不再追查。”
維克多從主座上站起身,向威廉姆斯鞠躬道:
“殿下,我很抱歉,我把奧古斯特長公主弄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