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上面,你在下面等消防中隊的過來跟他們講下情況。”林宏傑拍拍蕭顔的肩膀,剛轉身要走,忽然袖子被扯住――
“我也要上去。”蕭顔指了指不遠處已經可以看到警燈的消防車,心裡就是放不下剛剛電話裡聽到的那個聲音,還有剛剛在餐廳裡發生的小插曲。
林宏傑看了看已經停了車像自己跑來的消防隊長,嚴重懷疑自己今天出門是不是應該看一下黃曆。
“林隊,什麼情況?”
“我先上去,讓她跟你說。”林宏傑把蕭顔往自己面前一擋,趁她還沒反應過來之前,轉身跑進了樓裡。
“這位小姐,請問上面現在是什麼情況?“蕭顔無奈,但是人命關天的事,自己怎麼也不能先跑了,于是就順着消防隊長的話,往樓頂上看去。
”我看到的,樓頂上那個應該是個女孩子,年紀不是很大,現在站在圍欄邊的露台上,一隻腳跨在外面,“又看了看已經悄然變黑的天色,不無擔心地接着說道,”考慮到現在的溫度和護欄的承重問題,這孩子在樓頂呆時間長了就肢體就不靈活了,難保不會發生危險,你們盡快預判墜落地點鋪設起點。“
消防隊長沒時間去思考這個女人是誰,為什麼隔着這麼遠還能看清樓頂的狀況,為什麼她對消防隊處理險情的流程這麼清楚,隻能按照她說的先動作着。
“等一下,把周圍圍觀的都散一散,萬一出了什麼意外狀況跳下來砸着一個兩個的,你們不好交代。”
“好,我明白了。”消防隊長畢竟是經常處理這一類事件的,蕭顔簡單一說他就明白了,他們出現場最常見的跳樓,無非兩類,一種是生活中遭遇了什麼打擊,一時想不開;另一種是希望通過這種方式吸引人們的注意力來達到自己的某種訴求。據她的說法,樓上是個年輕的小姑娘,她如果真的鐵了心相死,就不會等着警察上去,不管她是屬于哪一種情況,可以肯定的是,她一定有話想要說,至少從表面上來看,這個孩子跑到市中心最熱鬧的區域,一定是想讓社會大衆聽到她的聲音,至于她遲遲不講話的原因,恐怕是在等社會層面上的執法者――警察。
按照現場這麼混亂的情況,怎麼也得有個人留下來撐着場子,林宏傑估計也是算好了自己肯定不能丢下這一大幫子人跑上去追他,才肯放心地沖上樓了。
另一邊,林宏傑上了樓頂之後,才發現情況比他想象的要嚴重的多――因為他根本無法跟這個女孩子交流。
“小姑娘,你叫什麼名字?“
”……“蕭顔說的沒錯,那的确是個年輕的女孩子,看上去可能才初中?或者更小?她也的确像蕭顔說的那樣,整個人跨在圍欄上,一言不發,安靜的像一幅畫面,隻有她緊緊抓着欄杆的手和在冷風中時不時顫抖的身體顯示着她還是一個活生生的人。
“孩子,天黑了,外面這麼冷,你有什麼話下來說好不好?”林宏傑頓了一下,從口袋裡掏出警官證,打開展示給她看,“我是警察,不管你發生了什麼都可以告訴我,我保證一定會保護好你。”
小女孩還是一言不發,在看到他證件的那一刻眼神有一絲松動,不過很快又變回剛才那副冷漠的樣子。
“你這樣是不行的。”林宏傑一直沒有挂斷的手機裡突然傳出了聲音,于此同時,連接樓内和樓頂的鐵門被輕輕推開,一個黑色的身影慢慢走了過來。
“季甯,你胡鬧!不好好在醫院呆着怎麼又跑出來了!”被稱作季甯的女人,看上去年齡不大,但是周身散發着一種淡漠的氣質,身上還穿着某家私立醫院的病号服,外面隻是随便披了個黑色的長風衣,過于瘦削的身材套在寬大的外套裡顯得更加單薄了。長發随意披散在肩上,手裡拿着顯示正在通話中的手機。
“我如果不胡鬧,這個場面你要怎麼收拾?”季甯甚至正眼都不瞧他一下,隻是摁斷了手機上的通話界面,然後慢慢走到那個小女孩丢在地上的一攤東西前,首先拎起了一件校服外套。
“海航外國語學院的校服,本市最著名的私立學院,”又取下了别在兇口位置的身份牌,“胡靈?七年級六班,很好聽的名字。”把手裡的牌牌随意的往後一扔,不出意外地沒有聽到落地的聲音,一直站在她身後的林宏傑明白她的意思,把手裡的身份牌拍了個照片回警局叫他們盡快核查身份通知家長。
季甯沒在意身後人的動作,自顧自地翻起了她的書包,從裡面掏出一本筆記本,簡單翻看了一下:“看上去你是個很認真的孩子,所有的筆記都整理的很有條理,成績應該很好吧?”沒指望她的回答,隻是把筆記本好好地放在一邊,從書包的一個角落裡翻出一張成績單,看了看。
“等級評定全部是A,看樣子我猜的沒錯。”季甯的眼神掃過那個女孩子的臉,發現她的嘴角有一小塊烏青,頭發剪的也不是很整齊,再看了看面前的書包,看上去是一個很新的書包,還沒有多少使用痕迹,但是書包的幾個位置卻被磨破了,看上去有種詭異的不和諧感。
季甯輕輕歎了口氣,并沒有回頭,像是對着空氣說話一樣:“一會記得送我回醫院,然後幫我跟醫生說聲抱歉。”
林宏傑知道她是對自己說話,心裡突然有一種不太好的預感:“你要幹什麼,醫生不是說……”
“醫生說我最近身體狀況還不錯,簡單用一下那個方法死不了。”季甯打斷了他說到一半的話,然後長出一口氣,閉上雙眼,剛剛看到的這些事情全都像一幅幅靜态圖片一樣,拼接在一起,然後畫面活動起來,逐漸形成一幕一幕時而模糊時而清晰的場景。季甯皺皺眉,再睜開眼睛時,仿佛是已經換了一個人一樣,整個人身上散發着陷入深淵一般的絕望,恍惚間,她的身影和護欄上的胡靈重疊到了一起。
林宏傑不能上去打擾她,也不敢上去打擾她,他知道,這是季甯的一種天賦,卻也成為了某些人鉗制和控制她的武器――她可以通過一些看上去毫無聯系的碎片,在腦海裡重現完整的過程,然後用第一人稱的視角,重現出來,盡管她在之前和之後都清楚地知道自己做了什麼,可是在這個過程中她是處于一種類似‘入迷’的狀态,醫生有警告過他,在這種狀态下,她的大腦處于飛速運轉的狀态,一旦被打擾,可能會發生一些不可預測的後果。
警方派來的人也到了樓頂,卻被林宏傑一個手勢示意噤聲後退。而他的目光全都集中在面前的女人身上,完全沒有注意到,門口的陰暗處,一個身影同樣靠着牆站立着,眼睛注視着這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