貞觀二年,李世民後宮中這股洶湧的暗流過去之後,朝中又發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
涼州都督宇文士及受人參奏,奏報上說他在涼州有不法行為,與商勾結,受賄縱人行兇,帝怒,宇文士及被免職。
說起宇文士及此人,确不好用賢臣或者佞臣來評價,他與宇文門閥的掌事人宇文化及是嫡親兄弟。
年輕的時候更娶了隋炀帝的嫡長女南陽公主為妻,可謂是春風得意,顯貴無雙。
宇文門閥向來與李家不睦,兩家争鬥了幾十年,結果這宇文及士在其兄宇文化及兵敗身死之後,抛妻棄子,毅然投靠了李唐。
宇文門閥乃當世豪族,其影響力無論在朝在野都非同小可,面對這樣的人前來投奔,李淵自是掃榻歡迎,不僅賜以厚爵,還納了其妹入宮,封為昭儀。
李世民一開始對這個人是極為不喜的,認為此人身為世家之子,卻全無風骨可言,貪生怕死,宇文家倒了,立即投奔昔日仇敵,簡直就是個典型的趨炎附勢的小人。
可宇文士及卻對李世民格外青睐,他仿若有未蔔先知的本領一般,他投奔李唐後不久,便一門心事跟了李世民,像頭忠心耿耿的老黃牛一般,幫着李世民做事。
當年李世民攻打洛陽,他出了不小的力氣,時日一久,李世民對他的印象慢慢開始改觀,再加上宇文家本身的影響力,登基之後,開始重用宇文士及。
武德九年,李世民登基之初,就封了他為中書令,貞觀元年,涼州都督李幼良犯事,李世民委托宇文士及全權處理調查。
極善把握李世民心事的宇文士及把這件事辦得很漂亮,他到涼州不久,就搜出李幼涼的諸多罪證,緊接着李幼良被處死,宇文士及接掌涼州。
可他接管涼州不到一年時間,又被人給告了,這讓李世民頗為惱怒,但鑒于宇文士及跟随他這些年的表現,李世民并沒有立即給他定罪,隻下旨免了他涼州都督一職,給了他回京申斥的機會。
宇文回京之後,二話不說,立即前來向皇帝請罪,李世民這才明白,告發宇文士及的人并非無中生有的污告,而是他确在涼州幹了件不大不小的錯事,他犯了包庇罪。
至于事情的起因,則要從他侄女說起,這個侄女不是别人,她正是昔日宇文化及的嫡孫女宇文喬。
宇文喬性情刁蠻,但在長輩面前卻頗會來事,深得宇文家一應長輩們的喜愛。
宇文士及也不例外,宇文喬少年時與長孫皇後極不對付,後來宇文家兵敗,她和她的夫婿受到牽連。
一夜之間,從顯貴豪門成了平民百姓,宇文喬幾乎接受不了這個事實,她發了很長一段時間的瘋,後終認清事實,慢慢的安靜下來。
宇文喬的夫家姓王,當年能和宇文家結親,自然不是普通人家,宇文家出了這樣的事,累及夫家,再加上宇文喬那跋扈的脾氣,若不是有宇文士及在,她早已被人休棄。
宇文喬認清事實之後,為了不被夫家休棄,便一門心事幫着夫婿籌謀起來,夫婿的仕途斷了,她便準備幫着夫婿多掙些錢财。
她當年出嫁的時候嫁妝頗豐,後來宇文家兵敗,家産被抄,她這個出嫁的女兒雖受到了牽連,被罰沒了一些家産,卻仍有些盈餘。
他們定居之地正好就在涼州,為了日後的生活不會窮困潦倒,宇文喬讓人幫着盤了一些鋪子,再加上宇文及士的關系,這些年他們的生意越來越好,日子倒也過得不錯。
去年宇文士及接任涼州都督一職後,當地發生了一起街鋪争鬥至死的案子,後查出這事和宇文喬的夫婿有關,宇文士及就猶豫起來,再加上宇文喬在一旁苦苦哀求,宇文士及就包庇了侄孫女婿。
宇文士及萬沒想到,就因這麼個事,竟然通了天,對方不知通過什麼門道,把這事給報到皇帝這裡來了。
“士及啊,你也真是,如今我大唐立國不久,凡事皆需依法辦事,你那侄女婿犯了事,你,你怎能一味偏袒庇佑......”李世民聽完事情經過,頗有些無語。
其實他能理解宇文士及,他宇文家兵敗之後,掌事者,也就是宇文士及的直系血脈親人都死得差不多了。
他當年與南陽公主所生的兒女也一個不剩,就宇文喬這麼個侄女,不管是出于對血脈之情的關照,還是往日的叔侄感情,他會幫宇文喬都不奇怪。
畢竟人都是有感情的動物,在律法和人情面前,完全能做到不顧親情的人确實不多,他李世民自己不也做不到麼。
出于這種心裡,他想嚴罰宇文士及的心也就談了,不管此人當初投奔李唐是出于什麼心事,但他歸附李唐這些年來,确幫着自己,幫着李唐做了許多事。
“是臣辜負了陛下的信任,有負君恩,請陛下責罰。”宇文及士躬身垂首道。
“罷了,這件事既然翻出來了,肯定是要重判的,你那侄女婿殺了人,即便不判死刑,流刑卻是免不了,你既然心疼你家侄女,就将她接到你身邊吧。”
“等有合适的人選時,你再幫她謀一門親事即可。”李世民擺了擺手,他此時尚不知宇文士及的這個侄女是誰。
對此,宇文士及自然不便再說什麼,隻能謝恩,随後寫信着人送去涼州,讓人将侄女接了過來,宇文喬比長孫皇後還大三歲,現年已二十有九,膝下共有一子兩女。
宇文士及要接她回來,自然不可能讓她把兒女也都帶過來,王家也不會同意,最後,宇文喬與夫婿和離,一人來到了京都,住進了宇文士及的府中。
一别二十年,再次踏入昔日大隋的大興城、如今的長安城,宇文喬精神一陣恍惚。
尤其是昔日她最看不慣的長孫二娘,如今已是母儀天下的皇後,這種巨大的反差,差點再次讓她發起瘋來。
“喬娘,這裡是大唐的都城長安,你若想好好活着,就給我安分點,若再惹事,可就别怪我不顧叔侄之情了。”對她性情有幾分了解的宇文士及看見她那忽明忽暗的臉色,不由出言警告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