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孫無忌張了張口,最後卻頹然閉上了嘴巴,舅舅的話雖不那麼好聽,卻句句擊中問題核心,不說舅舅不在,單憑自己一人能不能護住母親妹妹以及舅舅的一應家眷,但說那李家二郎,大家都在國子監上學,兩家又是姻親,長孫無忌與他的關系相當不錯,自然知道此子有多出衆,而洛陽城又有多少貴女時刻都在盯着他……
“哥哥,你說的這些我都懂,可這究竟隻是咱們一廂情願的想法,唐國公和他夫人不一定會同意,要知道,李二郎隻比觀音婢大兩歲,現年剛滿十四。“高氏沉默了半晌,插口接了一句。
“唐國公确實不好說,不過他的夫人窦氏,隻要你去找她商量,她一定會同意的,窦氏此人,目光視野,心兇遠見,較許多男子還要出衆,她一向極為喜歡咱們二娘,十分滿意這個兒媳婦的人選,高府此時的處境她很清楚,隻要咱們自己肯開口,她定然不會介意賣咱們一個好,而唐國公一向愛重他夫人,隻要窦氏同意,這婚事便沒問題。“高士廉道。
高氏目光複雜的看了自家兄長一眼,沒有再言,今日已是八月十三,離中秋節隻有兩日,這個時候高氏自是不便上門,好在高士廉十月才離開洛陽,尚有一個多月的時間,也不在意這三兩日,中秋節後,高氏先讓人去唐國公府遞了張貼子。
确認了窦夫人在府的時間,八月十九,高氏吃過早飯,就驅車去了唐國公府,唐國公李淵此時在扶風任太守,窦氏随着年歲漸大,幾個兒子又都在洛陽,不願再随夫四處奔波,隻遣了名妾室随行照顧他的衣食住行,自己則留在洛陽。
因前日已得了高氏的信,窦氏一早便着人在門口候着,遠遠看到高府的馬車過來,丫環便跑進去通報,待高府的馬車在門口停穩,高氏從車裡下來的時候,窦氏也随着丫環一同迎了出來,遠遠便朝她打招呼:“親家,你可是很長一段時日來沒來我這走動了。“
高氏見到窦氏竟迎到了大門外,不由微吃一驚,她腳下快了幾步迎了上去:“我聽聞親家你前些日子感染了風寒,至今尚未全愈,今日無端登門,本就有些不好意思,怎的還勞你迎到門口來了,真是罪過。”
“高妹妹,你這話就見外了,咱們既是親家,也是自小就相識的姐妹,自你夫君過世之後,你幾乎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說起來,你都差不多有四年沒進過我家的門了,今日難得來一回,我迎迎你又怎麼了?”窦氏佯狀不悅的瞪了高氏一眼,頗有些不滿的道。
“是我不對,我不該和姐姐這般生分。”高氏瞧着她微嫃的面容和眼眸深處的真摯,心頭一暖,一路上一直提着的一顆心,莫明就放了下來,她十分自然的挽起窦氏的一隻胳膊,笑着接口道。
“這就對了,咱們之間無須這般客套拘謹。”窦氏終滿意的笑了起來,兩人手挽着手,一起轉身入府,穿過前庭,進入内院。
進了内院,窦氏剛剛招呼高氏坐下,就有那機靈的丫鬟端着茶點過來了,待其将茶點放下後窦氏便讓她退了出去,随後自己執壺親自為高氏和自己各沏了一杯,放下茶壺後,窦氏端起自己面前那杯,先朝高氏舉了舉杯,接着低頭輕抿了一口,這才笑着開口:“這茶是秀甯那丫頭從她師父那弄過來的特質雨花茶,味道較一般的雨花茶要淡一些,回味卻更加悠長,頗合我心意,你償償試試。”
“确是好茶,這樣的雨花,除了因道長能制之外,天底下怕是沒有第二個人制得出來。”高氏是真懂茶之人,她低頭輕抿了一口,立即發現此茶的不同,頓時贊不絕口。
“我就說妹妹是妙人吧,哎,我家裡啊,除了秀甯就隻有我家二郎能與我一起品品茶了,其它人都沒有這份愛好,可秀甯已經出嫁了,二郎不是在國子監讀書就是在軍營裡打滾,一個月都難得見到他一次,難得妹妹今日過來,總算能一慰我心頭的寂寥。”窦氏聞聲忍不住脫口笑道。
兩人都是真心愛茶之人,這一聊起來,話題就沒完沒了,窦氏因兒女大了,夫君又不在身邊,她的視野格局又遠勝普通的内宅婦人,平日裡能和她說得上話的人不多,自然免不了有些寂寞,高氏則因丈夫過世後,基本就沒怎麼出過門,更加沒有與人暢聊的機會,這樣的兩人聚在一起,志趣又正好相投,話匣子一開,頓時就忘了時間。
直到丫環前來提醒窦氏,到用午膳的時間了,窦氏這才拍了拍自己的腦袋,笑着對高氏開口道:“瞧瞧我這性子,聊興一發,把什麼都忘了,妹妹今日來找我,想必是有正事,不過現在是午膳時間,正事待咱們用過飯再說罷。”
高氏自不會駁她提議,窦氏的長子李建成就在洛陽的城防營任職,他的妻子鄭氏自然也住在國公府,李建成現年二十有三,與鄭氏成親已有五載,兩人已育有一子一女,府中有客,窦氏自是要讓兒媳婦過來一起陪客吃飯,鄭氏過來陪客,免不了要帶一對兒女過來見禮,而高氏初與兩個孩子面前,見面禮自也免不了,這其中經過暫且略下不談。
吃過飯後,窦氏因知道高氏尚與自己有正事談,便讓鄭氏領着一對兒女退了下去,待鄭氏離開之後,窦氏這才對高氏開口道:“妹妹今日前特意前來找我,想必是有正事要議的,無論是何事,以咱們的關系,都無須顧忌,妹妹但請直言無妨。”
“不瞞姐姐,今日我來找窦姐姐,确有事相商,我家兄長十月即要起程去朱鸢縣,他這一走,不知何日才能歸來,我兄長一向疼愛觀音婢,為此,他希望能在自己離開洛陽之前,看着她披上嫁衣。”高氏今日專程為女兒的婚事而來,現人已到了人家府邸,自是不能臨時退縮,她微吸了口氣,坦然将自己的來意說出。
“原是此事,隻要妹妹和高郎君舍得讓你家二娘出嫁,我自是欣然之極,二娘那孩子,我實在是再喜歡不過了,她能早些來我身邊陪伴,我是求之不得。”窦氏微微怔了一怔,随即笑了起來,十分高興的接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