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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片又見暮江

慢春風 清楓聆心 2391 2024-01-31 00:59

  董夫人代夏蘇答,“是夏姑娘畫的,卻不是夏姑娘的畫。”

  趙九娘豁然開朗,随即又奇,“蘇娘仿李公麟的白描可獲董先生贊,想來畫功不同一般,為何說畫不好呢?”

  夏蘇對上董夫人明朗的目光,答趙九娘問,“摹仿與自繪是兩種境界,我并無自繪的天賦。”

  董夫人溫和笑着,“畫來看看就是,你不是我家先生的學生,不必怕他苛責,頂多當心他不付銀子。”

  這是董夫人說笑,夏蘇盡管慢一拍,還能跟上趙九娘,一同笑,“我盡力一試。”答應了。

  董夫人趁九娘和夏蘇說話,回頭對丈夫眨眨眼。

  董先生開口,“夏姑娘既然應了,可容老夫指定題目?”

  夏蘇轉身行禮,她自幼從畫師多位,十分尊重師者,“先生請說。”

  “冬去春到,夏姑娘就畫一幅春暖花開的小青綠吧。”

  “是。何時交畫呢?”董先生一句話,别人聽不出名堂,夏蘇就理解了。主題:春暖花開。設色:青綠。内容:小寫意。

  “夏姑娘自覺水到渠成之時。”董先生道。

  “先生也教畫麼?”夏蘇沉思半晌,突然問道。

  董先生搖頭,捋過黑中滲銀絲的胡髯,“老夫喜賞,畫無才,勉強習得一手不難看的書法,也是為了擺教書先生的門面。不過,老夫以為,讀書與畫畫相通,急智驚才者,細水長流者,資質各不同。”

  然而,教她的人,恨不得她一夕學會天下大成,丹青筆不可離一日手,稍有退步就挨訓罰挨戒尺,如此複複年年,練出上乘摹技,夏蘇卻反而不會自畫了。

  董夫人這時喚董先生過去,似看到熟識,而趙九娘自覺走到前頭帶弟弟們,留夏蘇和趙青河在最後。

  “聽說今日雅集的字畫是不系園主人親自相請,由蘇州各位收藏大家出借,雖隻有四十六幅,皆為珍貴藏品,平時無緣得見,其中不僅有你最喜愛的唐寅書畫,最古可追溯至南北朝王羲之的字。不系園還邀請到蘇杭一帶的畫家和名鑒,要在頂艙舉行評畫茶會,當場開價競購,也能以物易物。妹妹若有看中的,不妨告訴我。”趙青河放慢腳步。

  “告訴你又當如何?”夏蘇嘴角輕勾,一抹“你買啊”的笑。

  趙青河也笑,“我自會想辦法讓妹妹高興的。”

  夏蘇靜靜走了一會兒,“能上這條船已是足夠……”想謝他,卻壓在舌尖說不出口,這人欠她的舊債太多。

  前頭少年們開始出現方向分歧,九娘明顯無力,夏蘇趕緊推趙青河一把,“别說空話,不如管好他們,讓我把所有的畫好好看完。”

  “得令。”趙青河邁着大步去了。

  他人高馬大,往少年中一站,鶴立雞群,立刻就顯威勢,隻隻乖啄點頭,說往哪兒就往哪兒。

  九娘退到夏蘇身旁,微笑道,“想不到三哥竟治得住十二弟。十二弟倔起來,親四哥的話都不聽,母親也頭疼。”

  “都怕趙青河的拳頭吧。”進入一層的大艙中,夏蘇眼眯了,心醉了。

  九娘駭笑,“怎麼會?倒是三哥待蘇娘真好,令我羨慕。我從前瞧四哥和七娘客客氣氣的,以為兄妹雖有血緣,畢竟男女之别在先,等我瞧了你們,還是覺得這樣才好……”

  夏蘇沒聽見。

  她眼裡隻有一幅幅紅木杆挂起來的畫,想着果然比自己夜裡随意逛找的佳作傑出,有些迫不及待,抱着無比的尊敬和崇拜,全神貫注地欣賞起來,渾然忘我。

  從南北朝到當世今朝,從水墨到青綠的複古和循回,從山水到花鳥的大小寫意,她曾那麼熟悉,又陌生了,今日重溫傳世大家們,他們的畫筆,他們的故事,他們的風骨,再來感動她。

  一花一木,一山一水,人物動物,真物虛物,或黑白,或青綠,或淡彩,或明彩,真正的傑作必定觸得到心裡某個柔軟的點,能停留記憶長長久久。

  她有多久沒看到這麼多名家真迹?

  上一回,還是在父親的畫庫裡,肆無忌憚地觀賞,無需抱持懷疑,無需時刻警惕,無需在大量的僞片中艱難找出一片真,這種暢快的,單純的感覺,她幾乎要遺忘了。

  這般暢快中,對圓滿結束觀賞的期待合情合理積蓄到最高,卻忽然一腳踩空,如同從萬丈深淵墜落,不但驚吓之極,還失望憤怒,令夏蘇忘了身處何地,不自覺喝出一聲――

  “此畫系僞作!”

  盡管這層艙裡的人不多,卻在書畫界大小有些聲名,而今日展出都是珍貴藏品,聽聞有人道僞作,個個抖擻精神,湧過來瞧好,一來看看自己的眼力如何,二來看看他人的眼力如何。

  隻是瞧清夏蘇為女子時,已有大半人質疑她的話。

  一時之間,衆人紛纭,大談趙伯駒。

  從趙伯駒字千裡開始,接力似的,贊他藝林昆侖,擅長精工細筆,又有水墨山水的畫風,較唐人濃郁,更清潤明麗。

  此畫一如他的風格,山水采用青綠,取實景,同時大膽賦予想象,山石勾勒,皴筆細密,布局大氣且周緻,更不說此畫卷有多位名家題跋,若是僞作,也是千裡還魂,等等等等。

  夏蘇聽得這番背書,但覺滑稽,隻是小膽不願惹事,正打算灰溜溜裝不相幹――

  “妹妹,這不是――”

  趙青河沉穩的聲音入耳,夏蘇的心頭突然大定,擡眼發現人就站在自己身旁,不由露出笑容,“不錯,正是《暮江漁父圖》。”

  趙青河緊鎖眉頭,目光冷斂。

  大年夜,夏蘇以一幅畫化解性命攸關的危機,準備要手撕的,不是《暮江漁父圖》,又是什麼?

  就他和那群盜賊團夥幾回交手下來,對方若那般着緊的畫卷,不太可能是僞作。

  如果那幅是真的,眼前這幅當然就是假的。

  “這位姑娘為何說此畫系僞?”音若鐘,直擊在場每個人的耳鼓,幾乎同時循聲望去。

  艙門外走進兩位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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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更。(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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