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什麼時候來的？”許晉東臉色不善，語氣很冷，不僅質問的意味很明顯，似乎還透着一股莫名其妙的心虛引起的急躁。
朱小鹿：“……”渾然不覺許晉東複雜的語境。
尼瑪，欠錢就是低人一等，她低着頭不自在的兩根食指互戳，“剛準備敲門。”
許晉東比她高出一個頭都不止，這會兒她垂着腦袋，他一伸手就能觸碰到她的頭，心突的軟了，無聲的無奈的歎息，許晉東回頭看了一眼譚家明，警告意味很濃。
“進去吧。”他說，語氣依舊很冷。
朱小鹿像是得到特赦令，點頭哈腰的說了聲“謝謝”。
說完又後悔，她來找主治醫師管他屁事啊，“我不是找你，我找譚主任。”
許晉東：“……”
譚家明再也看不下去了，收住笑意，打斷門口兩人詭異的氛圍，“找我的嗎？進來吧。”
朱小鹿迅速從許晉東身邊溜了進去。
見許晉東還不走，譚家明故意問了一句：“你剛不是說走？”
許晉東：“……”
遞給他一劑“你懂得”的眼神，他沒再看朱小鹿，轉身走了。
聽到後面辦公室的門關上的聲音，許晉東轉身，停頓了數秒後再次朝電梯方向走去。
辦公室裡譚家明不動聲色的打量着朱小鹿，最先吸引他目光的毫無疑問是那雙眼睛，想到許晉東說的“不是眼睛而是腿”，他下意識就往朱小鹿身下瞟，寬寬的病号服并不能看出腿型，意識到自己在觀察什麼，譚家明不禁老臉一紅，心底暗罵許晉東變态。
“坐下說吧。”
朱小鹿絲毫不扭捏的坐下，開門見山：“主任，我想明天出院。”
“不行。”譚家明表情嚴肅，“你的肺部還有喘息。”
朱小鹿皺了皺眉，“嚴重嗎？”
“不要緊張，發燒引起的炎症很正常，多觀察兩天。”
譚家明語速很慢，留有足夠的時間不經意的觀察面前的女孩，盡量說服自己跳脫年齡和身份立場，給她框定一個“異性”的角色。
實在太難，怎麼看都是個孩子，眉眼純淨似一汪清泉，思及此不由得再次暗罵一句：許晉東變态。
朱小鹿松了口氣，點了點頭，而後又露出懇請的神色，失了些許氣色的嘴唇抿了抿，一雙晶亮的眸子比先前更大了一圈，“那我想申請轉入普通病房，護士說需要您簽字。”
“VIP住着不好嗎？”譚家明意味深長的看了眼對面的小姑娘，“況且費用都已經交過了。”
“那不是我交的。”朱小鹿頗有點頭疼，兩根食指下意識的對戳，“說來話長，總之我換到普通間，麻煩主任簽字同意。”
譚家明大概你明白她的顧慮，但他也不敢擅自做主，“今天先回病房休息吧，反正這一晚的費用都出了。轉到普通病房的前提是普通病房有床位，等明天上班查了床位情況再答複你。”
朱小鹿連聲感謝的退出病房。
譚家明拿起手機撥過去，車庫裡，許晉東的車子還未離開，自從将張強調崗後他沒再找新的司機。
許晉東：“什麼事？”
譚家明：“小姑娘要換病房。”
許晉東：“……”
譚家明：“聽到了嗎？”
許晉東：“聽到了，你處理不了？”
譚家明：“……你他媽，你以為我願意問你意見啊，我分分鐘可以讓她轉到6樓以下。”
許晉東：“那就轉。”
“嘟嘟嘟……”譚家明看着被中斷的通話，低罵了一句“變态”，手機往桌上一擱，開始埋頭做完手裡剩下的工作。
一分鐘後，桌上的手機響了，是短信提示。
許晉東：【告訴她普通病房沒床位。】
窩草，譚家明想罵人：【許晉東，你病的不輕。】
朱小鹿在VIP又住了2晚後順利出院，接她出院的是劉芳，陸總院有直達回師大的公交車，兩人徑直朝公交站牌走，劉芳手裡提着朱小鹿帶到蒼溪縣的那個背包。
9月初氣溫還是很高，這會兒正對着太陽等公交，沒一會就滿頭大汗，公交遲遲不來，兩人已經打算改攔出租車。
這時一輛黑色天籁停在兩人面前，朱小鹿看了眼劉芳，正好對方也看向她，從各自的眼神中确認這車她倆誰都不熟。
隻當司機不會停車，朱小鹿挽着劉芳朝左邊挪了挪，繼續招手攔車。
天籁駕駛位車門打開，條紋POLO衫的司機繞過車頭走到朱小鹿面前，“請問您是朱小鹿同學嗎？”
“是，是啊。”朱小鹿不解，“找我的？”
“請您上車。”
朱小鹿：“……”
她看了看一旁的劉芳，确認自己剛才沒聽錯，眼睛再次回到Polo男子臉上，确定以及肯定自己不認識這個人，下意識防備起來，“抱歉，我好像不認識您。”
“我叫李新，許氏新來的司機，是魏總讓我過來送您回學校。”這個叫李新的男子态度始終謙遜有禮。
魏總？朱小鹿提起這個魏森就有點火大，她發了好幾條短信問他卡号的事，他不僅不回，連電話也不接，和他當時給名片時說“有事聯系”完全不符。
“對不起，我不認識魏總。”朱小鹿挽着劉芳要離開。
李新沒想到原本簡單的一件事竟然會遇到狀況，他着急了，加快步伐追上，“魏總叫魏森，是老闆的助理，但職級上還是稱呼魏總。”
噗呲，朱小鹿停住腳步，忍不住笑出聲，這個李新還真以為她不認識魏森呢，瞧見他額頭上都是汗，她抱歉的笑了笑，“李先生，您不用送我了，我和我同學打車會學校，替我謝謝魏總。”
“今天是我第一天上班，如果……”李新抿了抿唇，話沒說完，大家都懂。
朱小鹿同情心泛濫，雖不能認同送她回去這件事有這麼重要，但多少也不希望因為自己的不配合影響了别人的工作，“好吧，你等我一會，我先打給電話。”
一百米距離外的奔馳裡，魏森看着手裡叫不停的手機，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接。”後座的人終是忍不住，聲音沉悶，甚至壓抑。
魏森迅速劃過接聽鍵和免提鍵，清脆的還未完全失去娃娃音的女聲傳來――
“魏總，您好，我是朱小鹿，這裡有位叫李新的先生自稱是您安排他送我回學校。”
魏森下意識的從後視鏡裡看了眼後座閉目養神的男子，“是的。”
“謝謝您。”朱小鹿點頭示意劉芳先上車，等确認李新和劉芳都不在身邊後，方才又開口，“從蒼溪縣到江城，謝謝您一路的照拂，不管您是代表公司還是個人，我都由衷的表示感謝，我會在師大論壇我負責的闆塊專門寫一篇貼宣揚許氏人文關懷的帖子并置頂，除了這些，我個人能力暫時無法回報更多。住院期間所涉及到的一切費用，希望您盡快聯系我結算。”
魏森太多舉動令她費解，她暈倒她送去診所，她反複高燒他送她回江城，還拖了關系進了陸總院的VIP，徹夜守在病房這種事她連想一下都覺得渾身雞皮疙瘩，她就算是個白癡也會誤會的好吧，況且這人次次遇到住院費的事都采取回避的态度，實在是令人懷疑其動機。
不等魏森回應，也不需要他回應，朱小鹿潇灑的挂了電話，她這算是主動拒絕了一位算得上優質的異性吧，哈哈，想想都覺得挺得意挺過瘾的。
魏森：“……”他就不那麼過瘾了，望着黑屏的手機久久不能回神，他經曆了什麼又錯過了什麼？
後座的許晉東眼睛都沒睜開，但嘴角的笑意越來越濃。
“許總，這……”倒沒有被小姑娘拒絕的挫敗，隻是……這誤會大了。
許晉東心情突然很好，他睜開眼，直了直身子，活動了下脖子，突然很想去打籃球。
得不到回應的魏森更無奈了，比起朱小鹿誤會什麼，他更擔心老闆會誤會什麼，“我……”
“護士以為那晚守在病房的是你，把你當成他的男朋友。”
魏森：“……”
腦子轟的一下像是被投入一個微型炸彈，電光火石間猛然想起老闆那通語氣不善的電話，之後又交代他不要再聯系朱小鹿，難道“流言”從那時候就有了？
等等？守了一夜就是男朋友，那……
魏森猛的探頭看向鏡子裡的許晉東，那種奇葩的念頭再次升起，比上一次還要強烈。
過去的一件件一樁樁事都過電影似的，他很有必要仔細捋一捋思路，否則他會被自己給吓死。
“收起你腦子的想法。”許晉東靠回椅背，“不要問，也不要過問。”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