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點整，床頭櫃上的手機發出震動聲。

　　許晉東頓了一下，循聲望去，才記起是曾經設置過的一年一度的提醒。

　　提醒他，這一天結束了。

　　往年他盼着這個聲音出現，今天卻全然忘記了，腦中一直回蕩着的是朱小鹿那句“聊什麼都不算數的，我不會當真，你也不要當真呀”，以及她說這句話時的語氣，是含着笑、無所謂、輕描淡寫的。

　　他走過去摁掉還在蜂鳴的手機，坐在床沿松了口氣。

　　你不當真，是指不将你是進來這裡的第一人這件事當真？

　　讓我不要當真，是指你說你……喜歡我這件事？

　　許晉東想着便忍不住搖頭，最後忍不住笑了。

　　鬼丫頭，他閉上眼，倒在鋪滿黑色的大床上，心底放下一塊石頭，又浮上來一團類似棉花狀的東西。

　　天空突然一道閃電，将他還未隐去的笑意照的清清楚楚。

　　~

　　劉芳遊戲正好ending，摘了手機過來關注朱小鹿為何突然一炸又突然安靜如雞，推開座椅時還不忘瞟了眼李成，還好這家夥今天識趣兒，沒有任何不讨喜的反應。

　　“抽啥風呢。”劉芳趴在朱小鹿桌子上盯着她的電腦屏幕瞧，是在發email麼，生日快樂？“誰要過生日了，發個短信不就得了，你還踩着點發郵件，這麼洋氣啊。”

　　“沒有聯系方式當然隻能發郵件了。”朱小鹿檢查完确認發送成功後退出郵箱，順道要關電腦。

　　劉芳幫着她收拾桌面，順着話題說：“這年頭還有人連個手機号都沒有嗎，11月22日過生日倒挺有意思的。”

　　朱小鹿松了松坐久了有點僵硬的脖子，“不是11月22日，我也不是踩着點，是差一分鐘就錯過了。”

　　今天過生日啊，劉芳剛想說什麼，天空突然好大一聲“霍嚓”，一道強光劈了進來，膽小的王伊“啊”了一聲。

　　朱小鹿趕緊拔了電腦的電源插頭，推着劉芳趕緊關電腦，“快關了，這都電閃雷鳴了，趕緊睡覺。”

　　這一晚，雷聲持續很久，失眠的人很多。

　　雨過天晴，日子如常如流水。

　　那篇《心理教育學發展曆程與進展分析》論文，朱小鹿花了将近兩周時間，除了上課其餘時間不是蹲在圖書館，就是趴在電腦前查找各方面的海量資料，分析近十年内的各類數據，以比高考還要認真投入的心态對待每一個文字和數字甚至标點符号。

　　它在發送至教授郵箱不到一天的時間，得到了教授9分好評的回複。

　　三天後教授親緻電給朱小鹿，論文被他推薦給了《教育雜志》。

　　兩天後朱小鹿接到雜志電話，被告知論文即将發表在雜志的學術期刊中，因為是核心月份的期刊，除了稿費還有獎金，一共1000塊。

　　錢雖不多，但榮譽和肯定給予了朱小鹿莫大的鼓舞。

　　這一連的驚喜都在肯定她前期所有的努力和付出，朱小鹿在滿分隻差一分的喜悅中迎來了她的20歲生日。

　　12月11日大概是普天同慶的好日子，天氣預報說持續有雨，朱文祥和孫如玉前一晚在雨聲中和她PC端視頻，一個勁兒抱怨天氣不好，不然他倆一定親自來一趟江城給她慶祝生日，順道獎勵她論文被發表。

　　結果第二天天一亮，火紅的大太陽，照着這漸冷的冬日哪哪兒都一片祥和。

　　就連那剩下的一分失落似乎都被填補了一半去了。

　　晚上有劉芳和夏程程隔空計劃好的慶祝活動，于是朱小鹿趁中午時間請組織部成員吃飯。

　　飯畢，部長張齊神神秘秘的遞給她一個包裝好的小盒子。

　　“喲，你這麼客氣啊。”副部長朱小鹿和高她一屆的張齊稱兄道弟的關系，“這多不好啊，上個月你過生日我都忘記了。”

　　張齊憨厚的嘿嘿，“我錢都留着給我女朋友買禮物呢，你的就省了哈，咱們心意到了就成，這是宇哥托我給你的。”

　　宇哥，郭宇。

　　朱小鹿收了笑，猶豫着還是鄭重其事的接了過來，“謝謝啊。”

　　盒子裡是上次她一并退回去的黑色項鍊，麋鹿圖樣的吊墜。

　　她想了想，從大衣兜裡掏出手機，從收件箱靠後的位置找到和郭宇的短信記錄，看了眼時間，上一次發短信還是她在美國郵局寄完件，郭宇并沒有回。

　　【學長謝謝你的生日禮物。】

　　手機很快“叮”了一聲。

　　是郭宇回信息：【小鹿别這麼客氣，生氣快樂。】

　　朱小鹿了瞧眼時間，還好，北京時間下午一點半，舊金山那邊晚上十點半，時間雖早，但無話可聊，除了感謝，她想不出來現在的她和郭宇聊什麼才是合适。

　　有些關系，一旦說開，就隻有兩個結果，要麼大躍進，要麼大裂縫，沒有“當什麼也沒發生過”這種選項。

　　既然不合适，那就别硬扭，朱小鹿收了手機，将遺憾也一并收拾好。

　　滿園今天很熱鬧，除了許家大團員，郭家的人也都過來了。

　　郭珍珠從昨個開始心情甚好，今天一大早就開始親自指揮廚房準備各種菜系，要不是實在不喜油煙，她甚至都想親自做幾道菜了，最後隻好将所有熱情用在甜品上，一鼓作氣作了四個品種。

　　那張大圓桌還是未能坐滿，郭珍珠美中不足的歎了口氣，“到底是我選的桌子太大了。”

　　我的娘诶，許晉來低頭吃菜，他都不敢看大哥的臉，但可以想象肯定不會太好，親媽咋就次次都愛在飯桌上提敏感話題啊。

　　郭振濤會意到話裡的深意，不動聲色的看了眼從進屋就沒怎麼說過話的許晉東，“大東今年有計劃嗎？”

　　平日裡這舅甥之間都是許總、郭董的官方稱呼，但今日這是家庭大聚會，稱呼都是按着輩分很随意的叫着小名。

　　許晉來緊張起來，直起背随時準備着替大哥圓場子。

　　隻可惜，當事人絲毫沒有任何情緒波動，出于本能的互動禮儀，許晉東看了眼問話的郭振濤，“謝謝舅舅關心，暫時沒有。”

　　他倒是平靜自然，郭振濤卻鬧了個尴尬，他回頭看了眼身旁坐着的孫子，笑道：“這小宇一直都當大東是榜樣，看來日後也是事業型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