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cg知道你是半喰種,和那些不用吃人的庫因克斯不同,不吃人無法生存,卻還是将你留在這裡,你難道不知道這意味着什麼嗎。”鈴屋什造仰頭望着天空,望着寂靜無人的辦公室,望着那個蜷縮在角落裡的方華,望着他,緩緩的低下了頭。
突兀的,一絲血腥味,從方華的地方彌漫到了整個辦公室,彌漫到了鈴屋什造的身邊。她擡頭,身體突然冰冷無比。
是什麼讓你選擇傷害自己?是什麼,讓你能夠無視痛苦?她眼睜睜看着方華将手臂,送到自己的嘴邊。
咀嚼的聲音,如同深夜裡的夢魇,如同睡夢中,如同森林裡,無數看不清的野獸,撕咬他,拉扯他,将他咬成碎末。
“琲世。”
鈴屋什造推開門,走進辦公室内,頭低着,短發擋住了她的眼睛,看不清她的神色。
蜷縮成一團的方華,停住了動作。他單手扶住地面,踉跄着往外面沖,在和鈴屋什造擦肩而過的時候,鈴屋什造伸手拉住了他的手臂。
沒有血色的手指,正好按在她的傷口上,平添了幾分玫瑰般豔麗的血紅。
“為什麼要走呢,為了不吃人,竟然咬向自己,這樣的行為很偉大呢。”鈴屋什造的臉上沒有一絲表情,手上卻越發用力。
“你讓開,我不想傷害你。”方華低着頭,聲音有些顫抖。
“為什麼會傷害我呢?我們是朋友,不是嗎琲世。”鈴屋什造按着方華的手臂,越發的用力。
傷口中流出的血液,從鈴屋什造的指縫間,滴落于地面。
方華從來沒有看透過鈴屋什造,即便是在以前,隔着一個屏幕,他也從來沒有看透過鈴屋什造心中的想法。
傷口慢慢的愈合了,殘留于鈴屋什造指尖的血液,依舊存在,但滴落的速度,已經變慢。
鈴屋什造望着方華,低頭,輕聲道:“除了對我極好的老師,我從來沒有體會過擔心是什麼滋味,但對你,是個例外。”
方華微楞,看向低頭的鈴屋什造。
她沒有擡頭,依舊低頭道:“我的過去,你應該聽說過。很多人,都在說我是個不男不女的怪物,但我從來沒有介意過。但最近,我真的不知道,自己是男人,還是女人。”
方華望着鈴屋什造,腦中想起了神仙所說的話,下意識要開口,卻看到鈴屋什造擡起了頭。
那眸子裡第一次不是僞裝的幸福開心,也不是歇斯底裡的瘋狂。那是一種說不上的感覺,帶着一絲絲渺小卻熾熱至極的火焰。
方華握住了鈴屋什造的肩膀,認真的看着她,道:“什造,你相信我嗎?告訴我,你想要做男人還是女人。你經曆了一切苦難,你的性别是無,你有自由選擇新生的權利,告訴我,我會幫你實現。”
“我相信你。”鈴屋什造掙開了方華的手,咧嘴一笑,道:“但琲世,你為什麼對我這麼好?給我一個理由。”
方華愣住了,看着鈴屋什造的眼睛怔住了。
“你心裡怎麼想的倒是說啊。”金木研忍不住急了。
是啊。
我心裡是怎麼想的。
方華沉默了很久,摟着鈴屋什造的肩膀,道:“什造,也許你誤會了什麼,我......”
“不用再說了,當我什麼也沒有說過。”
方華看着鈴屋什造,伸了伸手,又收了回去。
“嗯,什造君今晚什麼都沒說。”
聽着方華的話,鈴屋什造緩緩應道。她沒有擡頭,聽着方華清理淩亂的辦公室,過了很久,再次聽到方華的聲音。
“坐吧什造。”
已經清空的咖啡機裡又填滿了咖啡,方華倒了兩杯咖啡,一杯放在鈴屋什造面前,一杯自己端着,輕輕地抿了一口,平靜道:“這些日子,我不斷的喝咖啡,不斷的忍耐,盡了我最大的努力,也隻能将饑餓的周期維持在這麼久一次。”
“他們知道你的身份,還叫你留在ccg,你不知道代表着什麼嗎。”鈴屋什造沒有擡頭,倚靠在沙發裡蜷縮着雙腿。
方華端着咖啡站起來,背對着鈴屋什造,望着落地窗外的景色,緩緩道:“和這些無關,我是人,不想吃人。”
鈴屋什造身子從沙發上起來,緩緩靠近,笑道:“吃人嗎?琲世,就算是在你失憶之後,你不也早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就已經吃過了嗎。”
鈴屋什造的話,讓方華想起了他們剛認識的時候。
他轉過身來,看着鈴屋什造,微微道:“那時候的确是,但那是我們之間的約定。你說過,那是見面禮。”
“你真的是一個大笨蛋。”
“對,我真的很笨,我笨到,連回家的都已經找不到了。”方華的記憶,回到了那神仙第一次出現的時候。
當時他還沾沾自喜,覺得自己做出了正确的決定,但現在,他才知道,無論做什麼事情,都不容易,都不像是想象的那樣。
“什造,問你一個問題。你說,如果一個人想要改變一些悲劇,反而把自己置身于更大的悲劇中,是不是很可笑?”
鈴屋什造望着方華,方華也看着她。
過了很久,方華道:“忘記我們今天的事吧,明天,我還會給你帶零食的。”
夕陽透過辦公室的落地窗,鈴屋什造看着方華的背影歪了歪頭,突然追上他,跳到他背上。
方華愣了一下,側頭看向鈴屋什造,對方也看着他。半響,他嘴邊劃過一絲淡淡的微笑。
“什造君,零食要明天才有,我現在是真的兩手空空了。”
“琲世以為我是要說這種東西嗎?”鈴屋什造低下頭,方華正要說些什麼的時候,她咧嘴笑道,“沒錯,我就是要說這些。”
方華拍了拍肩膀旁的腦袋,背着鈴屋什造走在大樓的過道裡。夕陽透過一旁的落地窗,微微傾斜,顯的十分溫暖。
“你害怕自己有一天離開。”
金木研的聲音在方華腦中響起,卻沒有得到任何回應。
緩緩地,金木研嘲諷道:“你活得可真是各種受制于人,受制于命運。害怕自己離開的話,那就帶着她一起走。既然你能走,那她也能走。一切事情都不是完全沒有希望,不要自己否定了一切。”
“最後提醒你一句,别到時候後悔。”
夕陽下,方華感受着身後的溫暖,一直沉默着,嘴唇張開又合上,合上又張開,最終什麼話都沒說。
不能一輩子和我在一起,就不會牽起我的手。
他不想在給不了鈴屋什造承諾的時候,張口說出不負責任,可能以後會讓她痛苦的話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