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護着璎珞傷口的翹兒看見來人手中持着一把彎弓,心中頓時明白過來,用手指着蕭天銘怒目而視道:“兇手!就是你傷的我家姑娘!”
蕭天銘俊美的臉上此時也微微發青,似是沒想到此番狩獵竟會傷着了人。這時蕭天銘身後的護衛忍不住上前大聲喝止:“大膽,你可知你在跟誰說話?”
蕭天銘擡手一揮,冷冷喝了一聲“齊風!”身後那名喚齊風的的護衛一看也立馬禁了聲,不敢再多言。蕭天銘眸光微沉,向他伸手說道:“把凝血散拿來。”聽到自家主子這麼說,齊風也不敢耽擱連忙從懷裡掏出一個小巧的玉瓷瓶恭敬的遞于蕭天銘的手上。
蕭天銘接過瓷瓶,擡步便向不遠處那受了傷的紫衣女子走去,越往近走,心中越是生出一絲驚豔,待走近時,蕭天銘腳下的步伐微微一頓。
眼前的女子紫衣翩翩,細腰盈握,如墨的雲發輕輕垂下遮擋住了半邊白如凝脂的面頰,讓人瞧不見面目,唯獨那臂上的一片殷紅顯得極為刺目。蕭天銘将手中的瓷瓶遞于那一臉怒意的小丫頭,眼眸幽深,聲音中滿是歉意的說道:“這是上好的凝血散,止血極為有效,還請姑娘盡快上藥止血。”
正垂着頭若有所思的璎珞聞言忽然擡起頭來,就那麼怔怔的望着蕭天銘。尖尖的下巴,肌膚白如初雪,一雙秋水般的杏眸裡,透出些許的楚楚可憐和驚訝來,滿山的花色開的姹紫嫣紅,然而她的豔色卻硬生生将這一切都壓了下去。蕭天銘眉宇間神色一跳,一些深藏的記憶從腦海中源源不斷的浮現了出來,他眼前蕩漾交織着的是一個女孩明豔的面影。
“阿璎……”他低聲沉吟般地歎息出來。
聽到這兩個字,璎珞的眸底也是微微一怔。已經好久沒有人這麼喚過她了,她不由的想起從前,那時候她還是丞相府的大小姐,那一次英雄救美之後,璎珞一顆芳心就暗許給這個溫潤如玉的三殿下。後來,蕭天銘每隔一段時間就會托人送她一些搜羅來的稀罕小物件,雖然不值什麼錢,但她卻當個寶貝似得一一細心呵護起來。後來每逢有什麼宴會,她就央求着母親帶她前去,隻想着能尋到與蕭天銘獨處的機會。而每當他們獨處的時候,蕭天銘就會溫柔的喚她一聲阿璎……每次聽到他口中吐出這兩個字,璎珞的心仿佛就如融化一般,沉在那一片柔情蜜意的深深旋渦中無法自拔。
而如今蕭天銘一身白衣若雪,時間仿佛倒退了好多年,然而當年那個溫潤如玉的謙謙少年,如今眼眸深邃,已然多了幾分沉穩之色。
微微詫異後,璎珞輕輕蹙起眉頭道:“公子狩獵誤傷了人,難道就是這樣道歉的嗎?”她直直的盯着蕭天銘略顯疑惑的眼睛,心頭一陣冷笑,瞧着最初的目的算是達到了,要知道就為了這一個簡單的表情,簡單的神态,她可是連夜對着鏡子練習了十幾遍。
蕭天銘眸色一沉,随即轉念道怎麼會呢?!雖然容貌上是一樣的花容月貌、錦繡朱顔,卻完完全全是陌生的。可是為何那神情那神态卻是那般相似,尤其那雙秋波潋滟般的眸子,清澈的如青山綠水間的一汪清泉,世間所有的邪惡醜陋在那雙眸子面前都不由得自慚形穢。
蕭天銘神色鄭重的看着她,緩緩說道:“姑娘說的極是,今日的确是我們的過失。眼下這邊也無大夫醫館,姑娘的傷勢最是重要,不如由我将姑娘護送回城中,尋大夫好生查看一下傷勢,也算将功折罪。”
璎珞揚了揚唇,隻是輕聲說道:“公子的止血藥果然靈驗,這說話的功夫就已經止了血。不過,既然公子已經道了歉,那今日的事便當作誤會一場吧。隻不過刀劍無眼,公子日後切莫大意再傷了人。”說罷,回頭對一旁早已回過神來的沈琳說道:“我們先回去吧,二小姐她們定是等的着急了。”說罷便要轉身離開。
這時,給璎珞細細包紮完傷口的翹兒一臉氣鼓鼓的說道:“姑娘,這麼容易就放過這兇手了嗎?那箭要是當時再偏上幾寸,可是會要人命的!”
璎珞目光閃了一閃,微微笑道:“翹兒,都說了刀劍無眼,難不成你要讓這位公子将自己的胳膊也紮上一箭才算是還了公道嗎?”
翹兒聽璎珞這麼說也隻好垂下了頭,忍住了接下來的控訴。
蕭天銘輕抿的唇微微露出一抹笑意,拱手道:“姑娘心兇如此寬廣,讓人不禁心生敬佩。不過,如今天色已晚,我還是派我的侍衛一路護送你們回府,我也好心安,還望姑娘不要再拒絕。”蕭天銘一臉誠意十足,倒像是真的愧疚不已。
璎珞的臉龐有一半在柔和的夕陽裡,浮在表面的是一絲溫和的笑意,她故意猶疑了一下,然後朱唇輕啟,“既然如此,那我就卻之不恭了。”
蕭天銘面上一喜,向身後的齊風說道:“齊風,你待會便代我好生護送這位姑娘回府。”
齊風俯身拱手回道:“是,主子。”
有了蕭天銘這句話,璎珞淡淡一笑,向蕭天銘微微福了福身,說道:“告辭。”
蕭天銘目送着幾人的背影遠遠離去,猶如深潭湖水的一雙眸子微微眯起,嘴角不自覺地彎了起來。靜立了片刻,正待轉身要走,眼角餘光處卻被地上的一個物件所吸引,蕭天銘一臉狐疑的走過去,地上赫然躺着一個精緻的紫緞香囊,那上面的流蘇穿的是一排細密的珍珠,在陽光的折射下正散發出流光溢彩的光芒。蕭天銘将香囊撿在手裡,隻見在上面不起眼的邊緣之處還有一抹淡淡的未幹涸的血迹,随即唇邊綻出一抹微不可聞的笑意。就在他漫不經心的将香囊的背面随手翻了過來,待看清上面的繡樣,瞬間如遭雷劈般震在當場,身子立時動彈不得,一貫沉穩如水的雙目陡然一變,難以置信的讷讷說道:“這……這不可能!”
一種強烈的感覺此時湧上他的心頭,一瞬間變得無比清晰。他清晰的知道,他歡喜的,他想要的,隻是當初那個眼睛黑亮善良天真無比真誠的熱愛着他的單純女孩。無論如今那個人是不是她,都不重要,或許,他隻是懷念生命中曾經試圖付出過的三分真心。